剥皮乃是酷刑,由脊柱下刀,将皮肉生生分离,其过程之残忍,按下不表。
每剥一个人的皮,马千乘便要问上一句流寇的身份,这十余个人连着剥下来,狱中的血腥气浓的令人作呕,那些个鲜血淋漓的尸首更是不必多说。
眼瞧着还剩三个人,马千乘也不恼,剥皮前照例问道:“说不说?”
经先前那些人被施以酷刑的恐吓之后,那人心里防线早已崩溃,面上涕泗横流,哭喊道:“说,我说。”
原来这些人乃是杨应龙所养私兵的残兵旧部,先前杨应龙与朝廷军厮杀时未死透被遗留在战场,转醒后因联络不上大部队,为避免被朝廷的人逮了去,便组团藏匿了起来,这些年尽行些打家劫舍的勾当,等着与大部队汇合。除去这些,马千乘还得知了一些猛料。当年在坪头山欲加害马千乘未果的那伙人也是出自杨应龙麾下。
这消息如同惊雷般炸响在马千乘耳边,虽然他先前也曾猜测过那伙人的身份,但总是不愿相信那是他打小便敬重的叔父所办之事。
马千乘原本掩鼻的手僵了僵,脑中各路消息蜂拥而至,包括初识那些年谈及杨应龙时秦良玉的欲言又止,这才明白,原来这么些年,身边人对杨应龙的忌惮和怀疑都不是空穴来风,他的确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事到如今,马千乘才算真真正正对杨应龙死了心,不再指望是朝廷对他有误会,更不侥幸认为他是一时糊涂办了傻事。现下他只怪自己鬼迷心窍,始终坚定不移的白费力气为杨应龙洗着白。
事实就以如此令人措手不及的方式摊在马千乘面前,眼下他只有一条路可走,便是将杨应龙上交给大明,或许皇上念在过往……
马千乘硬生生止住了思绪,皇上若是念了过往,杨应龙死的大约会更快了。可若是与其开战,带来便是不断的死亡,大明内乱,外藩难免会趁虚而入,打来打去,无辜受牵连受苦的还是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马千乘有些矛盾了,下意识便想去同徐时商议相关事宜,猛然想起故人已不在,短暂失神过后,心头又是一阵紧缩。
马千乘回府时,已是夜深。
堪堪要路过覃氏的院子便被她给叫了住。记忆中覃氏主动开口叫自己的时候很少,他步子下意识便停住了,抬头瞧覃氏,问:“这么晚了,母亲还未歇下?”
覃氏扫了他一眼:“我听说徐时死了?”
马千乘缓缓闭了眼:“这事我不想多说,您歇了吧。”
徐时年少时便跟在了马斗斛身边,覃氏自打过门后,对他印象尤深,而且这么些年来,他对自己也是尊敬有加,是以听到他死了时,覃氏还是有些唏嘘的。她并未理会马千乘的话,冷冷道:“驷儿现下在播州,你不妨与他取得联络,让他劝劝骠骑将军。”
杨应龙要反已不是什么秘辛,覃氏便也将其拿到台面上摊开来谈。
马千乘未置一语,直接转身离去。其实这个法子马千乘先前也想过,只是再想到与马千驷的关系,他又有些犹豫。
覃氏不带感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两个毕竟乃血缘至亲,驷儿比你要重情义多了。”
马千乘面对敌人时心狠手辣阴狠至极,却不代表他对身边人也是如此。躺在床上后,马千乘辗转反侧,一是习惯了秦良玉的陪伴后,她这一走,自己孤枕难眠,二是覃氏的话的确扰乱了他的思绪,或许给马千驷去封信,让他劝一劝杨应龙也是一个法子。
收到马千乘的信后,马千驷冷冷笑了笑,心道自家大哥忒天真,夺了他的土司之位逼得他如丧家犬一般逃出石砫来播州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后,竟还妄想他能助他一臂之力规劝杨应龙,当真是可笑至极,别说两人从无半分情分,即便是有,也早被他的所作所为磨没了。
瞧罢书信,马千驷便直接呈给了杨应龙,在一旁添油加已与朝廷一条心,污蔑父亲您要反,若您再如此忍让下去,岂不是让朝廷觉得您软弱可捏?现下朝中抗倭一事已近尾声,想必下一步皇上便要将矛头指向您了啊。”
杨应龙将信撕得粉碎:“放屁!仅这一封书信又能说明什么!”
孙时泰瞧了欲言又止的马千驷一眼,淡淡接过话头:“马公子说得不错,大人,我们是时候反击了。”
听一向在身旁尽心帮衬自己的军师都如此说,杨应龙这才噤了声,须臾又问道:“依你看,我们该如何做?”
孙时泰淡淡笑了笑:“兵符在手,怎么做都可。”
一切皆如马千驷所料。
因先前石砫城外的一战又在皇帝大人面前给杨应龙这本就丰富多彩的一生又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皇帝大人深以为不能再如此纵容下去了,他杨应龙欠钱不给的帐还未算清呢,这次绝不可饶恕。
刚进年关,朝廷便有了动作,兵部派贵州巡抚江东之绞平叛贼,江东之接令后,命贵州都指挥使杨国柱等率兵三千进剿播州,并友情提示道,若拿不下杨应龙的人头,他们便都提头来见。
这一场仗,已到了非打不可、非赢不可的境地,皇帝大人以为此仗不同以往,为凸显朝廷对它的重视,皇帝大人龙爪一挥,特意召开战前动员大会,面容威仪,末了总结性发言:“此番平播,尔等定当拼尽全力,捉拿反贼。”
台下众大臣一呼百和,决心不拿下杨应龙誓不罢休,左右上战场的不是他们,自己跟着喊一喊便可讨得皇帝大人的欢心,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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