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铁青,显是动了真怒。
然而玄奘仍是毫不妥协:“既然国有严科,玄奘听凭处置便是。”
“你不怕我杀了你?”王祥探头过来,紧紧地盯住对方的眼睛。
玄奘微微一哂:“将军杀我,是将军的职责。然玄奘决不东移一步,以负先心!”
王祥被这句话给噎住了,他那双锐利的让人有些惧怕的眼神,似乎并没有令眼前这个文弱僧人感到丝毫的不安——玄奘目光平静地同他对视着,毫不避让。
看着这双始终沉静如渊的墨黑瞳仁,不知怎的,王祥竟想起了烈日下的大漠——那一个又一个沙丘,顽强地重复着自己,一直绵延到无尽的天边……眼前的僧人就像这大漠。不!他比大漠还要倔强得多。
终于,王祥妥协了,他无力地说道:“此事明日再议。法师累了,又有伤在身,先去歇息吧。来人——”
夜已经很深了,凛冽的寒风,顺着门窗的缝隙涌了进来。
玄奘侧卧在土坯垒成的榻上,闭目聆听窗外呜呜的风声,久久不能入眠。
他的身体极度疲惫,也知道必须好好休息一下,以恢复在戈壁滩上透支的体力。但一来体内缺水焦渴难当,二来肩上和腿上的伤处也越来越难以承受。
他支撑着坐起身,解开自己的僧袍和衲衣,小心翼翼地将左袖褪了下来。只见左肩下面中箭处皮肉翻卷,血还在慢慢地往外涌,也不知道伤没伤到骨头。
再看腿上,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那些士兵拔箭的时候太过粗暴,箭上倒钩竟连皮带肉地扯出了一大块,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恢复。
一个年轻士兵轻手轻脚地走了进来,只看了他一眼,便又退了出去。
玄奘没有在意,他小心地擦拭着自己的伤口,心中默念着佛号。
不大一会儿,那小兵又回来了,这次他端来了一盆清水,放在地上,呐呐地说道:“我来帮你洗洗吧。”
玄奘点头:“多谢。”
那小兵似乎做惯了此事,很细心地为玄奘清洗擦拭,又取出一包黑乎乎的伤药,倒在伤口处,最后用麻绢层层包裹起来。
玄奘再次向他致谢,小兵似乎很高兴,往他身旁一坐,小声问道:“你是长安来的高僧,一定很有学问,你是不是什么字都会写?”
玄奘觉得这个问题问得好生奇怪,天下的字有很多,有些字说不定只在某部书中出现过一次,人不可能把天下的书都读完,又怎么可能什么字都会写?
那小兵见他不答,又接着问:“你会写信么?”
玄奘不知这个小兵想让他干什么,依旧没有回答,只是轻声问道:“还未请教施主姓名……”
总得先知道人家叫什么,才好称呼啊。
“俺叫石大壮。”小兵爽快地答道。
玄奘忍不住看了对方一眼,这小兵看上去只有二十三四岁的样子,黑红色的脸膛,带着几分憨厚和狡黠。只是身量瘦瘦小小,丝毫也没个壮实样儿,实在对不住“大壮”这个名字。
见对方看着自己,石大壮腼腆地垂下了头,低声解释道:“法师,俺是张腋人,到这第一烽驻守已经七年了,一直没机会回家。俺家中还有一个老娘,全靠哥哥照顾。每隔几个月,俺都会稍一封信回家,报平安……”
“阿弥陀佛,”玄奘合掌道,“檀越真是个孝子,一封家书足可慰老母思子之苦。”
“其实俺不认识字……”石大壮低着头,小声说道,“咱们这第一烽,就只有王校尉上过一年私塾,会写几个字。这些家书全是他代写的。”
“原来如此。”玄奘还是不太明白这小兵跟他说这些做甚。
好在石大壮很快便给出了解释:“王校尉虽然读过书,可他的信写得太简单了,都是些平安啊,勿念啊这些话,除了开头和末尾,所有的信都一模一样。”
说到这里,他有些心虚地看了看玄奘:“法师您别笑话俺啊,不是俺贪心不足,实在是……俺离开家七年了,很想念娘和大哥。可是每次给他们写信,都是那么几句。俺心里还有很多话想跟他们说,就是不会写,也不敢麻烦校尉大人,再说麻烦了也没用,他也不会……”
说到这里,他憨憨地笑了:“法师您是当世名僧,一定很有学问,您能帮俺写封信吗?”
玄奘终于听明白了,敢情这石大壮半夜三更跑过来给自己清洗处理伤处,神神秘秘的,就是为了这么件私事。
代写家书也是行善之事,没什么理由拒绝,玄奘正要答应,却听那小兵又说道:“法师放心,俺不会叫你白辛苦的,你若是帮俺写这封信,俺一定叫校尉大人善待法师,回头给你弄些好的伤药来。”
玄奘苦笑,这第一烽从上到下,都喜欢讲条件吗?
他此时口干舌燥,就连意识都有些模糊不清,只能强撑着说道:“写封家书,也没什么……只是,贫僧现在口渴得很,你能……先给我点水喝吗?”
石大壮顿时大喜过望,连声说道:“当然可以!法师你等着啊。”
说罢一溜烟地跑了出去。
玄奘轻叹一声,闭上双目养神。
石大壮很快就回来了,不仅拿来了水袋,还带了一小块馕饼,外加一只木几和简单的文房四宝。
他把玄奘扶起来,让他趴在案几上,然后把水倒在碗里给他。
玄奘早已
喜欢行者玄奘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