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牒上沾满鲜血和汗渍,但字迹还是很清楚的,足以用来证明持有者的身份。
原来他真是那个和尚!
玄奘身上的绑绳被松开了,他软软地靠坐在一堵墙边,闭着眼睛,显然已经没有了多少力气。
王祥坐在他的对面,好奇地打量着这个传说中的高僧。
“我看到了从凉州发过来的访谍,当时还不敢相信,想不到这件事是真的。”王祥说。
“现在,贫僧已经在大人手里了……”玄奘虚弱地说道。
王祥见他面色苍白,憔悴不堪,心中反倒有些过意不去。
“能走到这里太不容易了,”他叹息道,“我都不忍心治法师的罪了,只不过,祥身为边关校尉,职责所在……”
他没有说下去,而是静静地看着玄奘。
玄奘心中黯然,脸上却无丝毫恐惧之色。这份超乎常人的坦然与镇定曾给李大亮、独孤达、李昌等人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如今也让王祥为之心折。
王祥想了想,说道:“法师要去天竺是不可能的。莫说后面还有四道烽燧阻拦,便是都闯过去,再往西去不是沙漠就是雪山,稍微好走点的地方也都是猛兽和马贼的天下……”
玄奘依然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摊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小包黄土。
“此物究竟做何用处?”王祥好奇地问道。心想,莫非是用来施一种特别的法术,比如隐身术、遁地术什么的,可以借此逃脱守军的追捕?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可得想个法子,求他教教我!
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却听玄奘低低地说道:“玄奘远赴天竺,山遥路远,日久年长,更不知此生此世是否还有机会回来……这一包故土,不过是聊解日后思乡之念罢了。”
王祥呆住了,他万万没有想到,这包黄土竟是这样一个用途,可笑自己竟然还以为是用来施什么法术的。
不过,这份于平淡中透出的浓浓乡情,倒真的打动了王祥,使他情不自禁想到了自己的故乡。
“大师果然是读书人,心思缜密,”他既敬佩又羡慕地说道,“弟子是敦煌人,离开故乡已有十载,却从未想过要带上一包故土,以解思乡之念。”
言下之意,颇为遗憾。
不过遗憾归遗憾,这位边关校尉此时的头脑中竟突然冒出了一个异想天开的主意——
“大师若是再朝西去,这辈子只怕就真的难履故土了。弟子倒有个好主意,能让大师既学到高深的佛法,又不至于远离乡土。”
“校尉大人请讲。”玄奘声音虚弱,语气却极平淡,显然对这个校尉大人的所谓“好主意”不抱什么期望。
王祥却依然兴致勃勃,反问道:“大师可知,这河西地区佛学最兴盛的地方是哪里?”
“玄奘不知。”
这一路之上走过了不少城市——秦州、兰州、凉州、酒泉、张腋、瓜州……每个地方的佛法都很兴盛,哪里有什么“最兴盛”的地方?
“就是弟子的家乡敦煌啊!”王祥略带几分自豪地说道,“那里云集了很多从中原和西域来的高僧大德,特别是有一位张皎法师,佛法精堪,又非常敬慕有才有德之人,比如像大师这样的。弟子打算派人将大师送往敦煌,那张皎法师若是见到大师,定然非常高兴。”
说到这里,王祥心中不禁升起了一丝温暖,那个为他授皈依的慈祥的老法师的形象又浮现在他的眼前。他想,我把这位长安来的名僧介绍到敦煌去,老法师定然高兴!玄奘因偷渡而被抓,若是禀公办理,最轻的处罚也是流放,现在我不办他的罪,他感激还来不及,没有理由拒绝的。
想到这里,他几乎要为自己的聪明拍案叫绝了。
玄奘做梦也没有想到,对方竟会提出这样一个匪夷所思的建议。他不禁睁开眼睛,第一次认真地打量起这个边防校尉。
“大师意下如何呢?”王祥又问了一句,脸上带着热切的神情,“大师若是去了敦煌,弟子愿意代为引荐,到那时……”
“校尉大人,”玄奘打断了他的话,一字一句地说道,“玄奘是东都洛阳人士,年少时也曾游学各处,广拜名师,两京地区的高僧以及吴蜀等地凡有所长的大德,玄奘无不负笈请教,穷其所解,对扬谈说,也获得了诸位大德的认可,以及同他们平起平坐的资格。如果仅仅是为了养活自己,再添名望的话,玄奘只需留在两京即可,又何必多此一举前去敦煌?”
王祥呆住了,他没有想到玄奘竟会拒绝他——在他看来,这是多么完美的建议!这和尚竟拒绝得如此直截了当,毫不留情,且又当着自己那么多部下的面,他一时惊怒交集,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玄奘只是觉得遗憾,”僧人的声音低了下来,却还在往下说,丝毫没有在意校尉大人恼怒的目光,“东土佛法尚有许多缺漏和不全之处,诸位先贤在翻译和解释上也常有矛盾。所以玄奘才会不顾性命,不惧艰危,发愿前往西方寻求佛法真谛。对此,擅越不仅不相励勉,反而劝我退转,难道也是厌倦了尘世,欲树涅槃之因吗?”
王祥再也忍耐不住,怒声说道:“法师偷越边境,已犯国禁,国有严科,本应重处!何况此处乃边防重地,祥身为一烽守卫,亦不敢违抗朝廷之命。莫说将法师押解回京,就算是就地正法也不为过!祥先前所说,不过是念及法师才华不凡,又尚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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