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答应了萧瑀,但玄奘对于这种辩论并不喜欢——道岳法师说得没错,此等争论实在是徒扰清静。
然而其他人却不这么看,当玄奘再次走进行堂们的寮舍,那帮伙头僧们立刻将他团团围住,一时间四周围七嘴八舌,句句不离此次辩论……
“师兄,听说你要跟京城的道士们辩论,怎么还有空到这儿来呢?”觉行问。
“师兄还是多读些经吧,临时抱佛脚也是好的。”圆安好心提醒道。
“是啊,你这段时间抱住佛经猛啃,到时就算输了,也算尽力了。”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
“说什么呢?”圆安一瞪眼,“玄奘师兄辩才无碍,怎么会输?”
……
“大家别吵了!”石顽不愧是个头儿,关键时候也比其他行堂有头脑,“大家都是师兄弟,别净扯那些没用的,应该替玄奘师兄出点好主意。”
“你有什么主意?”圆安问。
石顽摸着脑袋想了想:“咱们这些行堂又能有什么好主意?哪位若是读过道家之书,懂得一句半句的,不如就当上一回道士,给玄奘师兄出些问题,也好让师兄有个准备。”
“对,对!”大家一起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
圆安咧着嘴笑道:“石顽师兄果然是有大智慧之人!”
“唉,”一直没有说话的玄奘突然叹了口气,“玄奘今日原本是带着故事来的,看来诸位师兄并不想听啊。”
“听!谁说不想听了?快讲快讲!”
一听到又有故事听了,行堂们当即都来了精神,早把那些道士的事儿抛到了三十三天之外。
玄奘微微一笑,道:“话说,从前有位老禅师,他曾在一座山上建了一所寺院,不巧与道士的庙观为邻,道士们放不下观旁的这所佛寺,每天变一些妖魔鬼怪来扰乱寺内僧众,要把他们吓走。今日呼风唤雨,明天风驰电掣,确实将不少年轻的沙弥都吓走了,可是,这位老禅师却不为所动,在那里一住就是十多年。
“到了最后,道士所变的法术都用完了,可是禅师还是不走,道士无法,只得将道观放弃,迁离他去。”
圆安兴奋地插嘴道:“定是这位老禅师法力高强,道士们胜他不得!”
行堂们听故事最烦有人插话,看到师兄弟们都不满地瞪着自己,圆安自觉地闭了嘴,小声说道:“师兄你接着说。”
玄奘道:“后来,有人问禅师:道士们法术高强,神通广大,您是怎么胜过他们的呢?
“禅师说:我没什么能胜他们的,勉强说,只有一个‘无’字取胜。
“人们更觉奇怪,无,怎么能胜?禅师说:他们虽有法术,有神通,但却不知,‘有’,毕竟是有限、有尽、有量、有边的;而我无法术,无神通,一个‘无’字,却是无限、无尽、无量、无边;‘无’和‘有’的关系,是不变应万变,我无变当然会胜过有变了。”
“好一个无变胜有变!”已颇具道心的觉行忍不住喝了一声彩。
别的行堂们也都心悦诚服地点头。他们突然觉得,那场佛道辩论实在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先前的那些担心倒显得有些好笑了。
辩论在长安清虚观前的空地进行,由于圣上特准百姓可在一定范围内观看这场辩论,因而一大早这里就挤满了来看热闹的人。大家津津乐道于这场即将开场的好戏,猜测着哪方能够获胜。有些虔诚的佛门居士或道门弟子说着说着竟等不及地先行辩论起来,双方唇枪舌剑,竟不亚于正式辩论,一时间清虚观前热闹非凡。
随着一声响亮的金锣,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了一支队伍,前有武士开道,后有道士执幡。大家知道,这是圣上的銮驾到了,赶紧都住了口,一个个翘首瞻望。
李渊先带着太子及群臣进入大殿上香,虔诚地礼拜三清四帝。
看到皇帝如此公开表示对道教的遵崇,人群中的道家弟子颇为得意,佛门居士们则显得有些沮丧,更多的人事不关己,只为看看热闹。
敬香完毕,李渊在众人的簇拥下施施然走了出来,坐在准备好的龙椅上,打量着佛道二教的来人。
由于此次论辩地点就设在清虚观门前,因此道家来的人特别多,其中绝大多数面孔都是李渊熟悉的——有些是号称得道的仙长,有些是专门为他配制密方丹药的。这里面名气最大的当属李仲卿,那个《十异九迷论》就出自他的手笔。
而在另一边,佛门同样是大德云集,像慧因、智实、道岳、法常、僧辩、玄会等高僧,平日里主持法会经坛没少露面,李渊虽然近年来不事佛了,却也认得他们。
但是,这里面也有几个陌生面孔,比如,站在道岳法师身边的那位,如果也是代表佛门出场辩论的僧人,就未免太年轻了!
这僧人身着一袭月白色的麻布僧袍,足登青布罗汉鞋,眉疏目朗,骨秀相清。更为难得的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儒雅脱俗的气质,就这么立于人群之中,便能让四周的一切都相形见惭。
李渊被这年轻沙门不凡的气貌所吸引,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他并不认为这个满脸稚气的年轻人有能力赢得辩论,相反,他觉得佛家实在是选不出高僧了,居然找了个小和尚来凑数。
“这位法师从未见过,是谁呀?”李渊开口问道。
道岳法师合掌答道:“回陛下,这位是老衲新收的弟子,法号玄奘。”
“原来是玄奘法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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