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予理会,落了眼眸,语气淡淡:“行差之事,我从不狡辩。你对张韵玲有母爱很正常,她在你身上付诸一切。”
“你他妈根本不懂!她有多爱我,就用她的爱捆绑了我多深,你这样的禽shou懂什么是亲情,人间世故吗?你不懂,你只有权术,操控,棋局,自己的亲骨肉也能亲手杀死,恶心,你恶心!”
“张韵玲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不知道,但有风向。母子连心,会有一种直觉,可我料定她,或者张敬伟,即便怀疑也决不敢去做亲子鉴定。”
他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又点了根烟,兀自叙述清楚头尾,将惊天的真相如此平淡地说完:“做出的结果不是亲生,他们能怎样?真的已经没了,张韵玲得靠你席家长孙坐稳主母的位置,你外公得靠席家长孙这个事实,继续在我面前耀武扬威。他们都是聪明人,当然,张韵玲长年累月可能形成了一种规避的惯性思维,她尽心尽力地养你,照顾你,宠你疼你,和你培养深厚的感情,不去想任何的蛛丝马迹。”
“四年前,我亲口告诉她这个事实,她的确奔溃了,她也慌了,那时乱的很,嘉舒已经顺利出生,她知道大势去了,她为了保全你,保住你的名份,张家的势力,选择了自杀和我做交易,让我把你的身世带进坟墓,我发过誓,带进坟墓,不娶阿雅。”
他说到这,又笑了笑,“而今,誓言全毁。我这人,几时是信义之派?你妈妈恶毒泼辣半辈子,却忘了我是牛鬼蛇神,天打雷劈这种誓言,发一万次我无所谓啊。”
感慨过后,男人的双眸安静地看过来,“事情就是这样,你要如何?”
冷静得,仍像无多大所谓。
张梓铭坐倒在地板上,他脸上呆滞,逐渐又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状态来,青筋涨血,密布纵横,似乎要突破少年匀白的肌肤。
他的惨状,若旁人看了,会不忍看,会唏嘘流泪,但眼前那人,却是席城。
他缓慢地抽烟,些微皱眉,已是最大动容,看尽世态,千千万万,心思如海,无情无理,你指望他如何?
他耐心的等着一个崩溃边缘的少年,崩溃。
情绪要出口,他接受不了,席城已经料到。
手机响,他拿起,瞥了眼号码,上楼回书房,反锁门接听。
又是败战,一批货刚到港口被扣。
张家那些虎视眈眈的,谋的是个什么,不言而喻。
张家也大,除了张梓铭和他外公张敬伟那个老狐狸,恐怕真心为张韵玲报仇的人并无几个,一趟浑水,幌子是真,能捞就捞。
席家坐大这么些年,少不了别的社团进来参合。
这一次,整个宗族的确有些吃力了。
一天到晚的烦心事,他忍不住又要那烟,却想起那日下午,光线和窗帘均是幽幽,她抢去他手中的烟,生起起来正正经经,眉梢眼角却有一丝柔弱,细声又类似冷言,说小舒不喜欢他抽烟。
是否也是她的意思?
情韵那样几分,辗转过喉结,他便扔远了烟盒。
堂主们各个分身乏术,他左右寻思人,这批货进资巨大,还是找阿龙去做稳当些。
他本意亲自去,奈何楼下那个,还要收服。
揉了揉眉心,他疲态渐露,想起什么,又打了个电话确认,放了人在那女人身边,他也放心,再加上简轩仪,不会有差错了。
头脑密密麻麻,他吁口气,打开了洋楼的监控,静坐,视线慢悠悠地看着显示屏。
张梓铭在凌晨时分,跌跌撞撞冲出公寓,形容似发疯。
门口的顾成奇被他疯癫的样子吓了一跳,绊倒一跤,顾成奇不敢怒视城哥的这个大儿子,疑惑地瞧着他跌撞狂笑的背影半晌,匆匆折返上楼。
“城哥,大少爷他这……”
书房里,那个男人坐在躺椅里,修长的手拨着一本书,光线很奇异,照得他面冠如玉,身处书香中,他侧影安沉,斯文静寂。
说话也同样如此,都没抬头:“暗中的人继续布排,都别撤走。”
“可大少爷他跑了。”
那人翻一页书,抿唇,似没再开口的兴致。
顾成奇吃了憋,转身走几步,想起什么,又问:“先前城哥您说张家那对佣人夫妇让我派人盯着,现在是不是要把那两人捆过来?听说是大少爷的亲近佣人,对牵制大少爷有没有用?”
他沉眉,略作思考,一目十行的功力在一页纸上定了定,道:“不必,保障那两人的安全吧。”
顾成奇又不明白了。
梓铭少爷自从被张敬伟接走,其实已经脱离席家了,这四年张家为虎作伥,要多嚣张有多嚣张,最近两三个月更是没把他们这边折腾坏,还暗中联合别的社团玩离间计,也不知道短短四年,怎么涨大的势力?
他们这头的确吃亏了,城哥最近应付有些吃力,虽然大家不说,可部分新上任的堂主们却有所怀疑了。
人心定向,最怕有堂主经不住事儿反戈相向,外攘加上内哄,事情步步更差。
梓铭少爷被张敬伟那个老狐狸迷惑了,一心想着要报母仇,亲手弑父。
既然已经反目成仇,一切能挟制的,都用来挟制啊。
城哥这人,左龙说得对,其实还是会心软,到底是父亲吧。
顾成奇郁闷得下楼,指挥去了。
那人光影里,看着书,留意着手机,静坐肃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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