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观澜嘴巴一撇:“可别提这个字了,我养父是好意,可惜不是谁都能领会他这番高雅,比如张威刘武他们,开口就喊我龙哥,听上去不像生意人倒像个恶霸,我费了好多工夫才让他们改口喊云先生。”
孟聆笙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几乎要被口水呛到:“龙哥,龙哥,倒真是个好名字!”
云观澜翻了个白眼,也忍不住笑起来:“既然你这么喜欢这个名字,以后你就叫我龙哥好了,反正在你心里我也是恶霸嘛。”
等到孟聆笙终于笑够了,云观澜说:“走吧,我们去教堂,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说不定恰好赶上他们唱诗呢。”
孟聆笙推着他走出废园,云观澜问:“说了这么久我家的事情,作为交换,你也该说说你家吧。”
孟聆笙只说:“我家在小地方,桐庐,不值一提。”
云观澜却很感兴趣:“桐庐怎么能算是小地方?那可是黄公望的隐居之地,《富春山居图》里的世界啊。如果以后有时间,我倒是想去那里小住一番,到时候可要你这个桐庐人尽尽地主之谊了。”
孟聆笙却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
云观澜敏锐地察觉到她似乎不愿意提起自己的故乡和家庭,于是他立刻岔开话题:“《春荫梦》看到现在,你最喜欢哪个女主角?我个人偏爱三小姐……”
他们到达教堂门口的时候,正赶上唱诗声从教堂里传出来。
两个人在大门外静静地听唱诗班唱完,云观澜轻声对孟聆笙说:“天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回医院读今天的《春荫梦》。”
《春荫梦》连载到第二十六回的时候,孟聆笙还得在医院待一个星期,云观澜却要出院了。
云观澜下楼来找她道别,白玉兰花香里,他声音温柔:“你放心,我出院后还是会每天来给你读《春荫梦》的。”
孟聆笙坐在窗前,窗开着,一阵微风吹过,飘进几瓣落花,荡悠悠地落在孟聆笙的手背上,孟聆笙轻轻地“嗯”了一声。
他说话算话,到孟聆笙出院前,他又给她读了七回《春荫梦》。
《春荫梦》连载到第三十四回那天,医生取下孟聆笙的纱布,恭喜她眼睛复明,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云观澜黄昏时分再来的时候,一进门,迎接他的是一双明亮的眼睛。
孟聆笙调侃他:“你的罪孽今天终于赎清了,恭喜你,不用再当我的书童了。”
云观澜拿出报纸抖开:“你刚复明,还是不要太累着眼睛,今天就让我最后再当一回书童吧。”
窗外有玉兰攒动,微风送清香入室来,眼前云观澜垂眸读书,剑眉如墨,声若金石。故事里大小姐要结婚了,二小姐三小姐陪她去置办嫁妆,有大红翠绿的绫罗、艳光四射的珠宝、红香白腻的胭脂……书里书外都是春天,春意扰攘,声色俱全。
云观澜走的时候,没有说明天会不会来送她出院。
所以第二天办完出院手续后,她仍旧在病房里磨蹭了很久,直到护士小姐催她:“孟小姐你怎么还没走?这间病房马上就要住进新病人了。”
孟聆笙这才不得不离开。她没有什么行李,除了两件换洗衣服,就只有一沓报纸——整整三十四天的《新民早报》,每一份她都好好地保留着。
走出医院大门时,孟聆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她回过头,云观澜的保镖张威气喘吁吁地朝她跑过来:“孟律师,我刚刚去病房找你,护士小姐说你已经办完手续走了,还好我赶上了。”
张威的怀里抱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云先生送给你的礼物,他今天本来要来的,但是临时有事离开了上海,所以托我把礼物给你带来。”
原来他本来是要来的,孟聆笙的心情瞬间变得轻快起来,她接过盒子:“谢谢你。”
张威原本要送孟聆笙回家,被孟聆笙客气地拒绝,他一离开,孟聆笙就迫不及待地揭开了盒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她怔住了。
入眼是一片浅绿,清新妩媚,看着这一抹温柔的绿,孟聆笙的脑海中不由得浮出来一句“占得人间第一春”。
君恩先到宫门柳,占得人间第一春。
身后突然传来银铃般细碎的笑声,孟聆笙“啪”地合上盖子,急急地大踏步走到蹲在一旁等活儿的黄包车车夫面前:“去圣约翰大学。”
坐上车,她才做贼心虚般朝刚才笑声传来的地方瞥一眼。
原来是一对小情侣正在旁若无人地笑闹。
孟聆笙轻轻吐出一口气,抱紧了怀里的盒子。
明明不过是一只衣裳盒子,在她的怀里,倒像是一块火炭,烧得她无所适从,烫得她心烦意乱,一路上春光明媚风景无限也顾不得看。直到回到家,进了屋关上门,她才长舒一口气。
把盒子放到桌子上又端详了半天,她才小心翼翼地再次揭开,怕烧到般捏住一点布料把衣裳拎出来抖开,哗,是一条连身长裙,缎子面料柔滑厚重,透窗而入的春光在上头如水般流转,连带着她的手也被染上一片翠色。
一张卡片从连衣裙的褶皱里掉出来落在地上,孟聆笙弯腰去捡,裙子被她抱了个满怀,凉而滑腻的触感蒙了小半张脸。
卡片上写着几行漂亮的字,笔力遒劲:男女无高低,唯才德而已;衣裳无贵贱,唯美丑而已。云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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