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lot[1]
诺曼·格兰奇有一个橡胶种植园。每天天没亮他就会起来,先给工人点名,然后在园子里兜一圈确认收胶的装置都是完好的。把自己的职责完成了,他就回家洗澡、更衣,在妻子对面坐下享用丰盛的一餐,介于早饭和中饭之间,婆罗洲[2]的当地人就把它称为早中饭。他一边吃饭要一边看书。不过餐厅里一点也不亮堂,镀银的器具都被磨损了,装调味品的瓶子也是破旧的,连碗碟都大多缺了口子,种种迹象都说明这个家里没有钱,但它又是种漠然接受的贫穷。或许桌上放些花会好看不少,但显然没人在乎好看不好看这回事。格兰奇吃完,打了个饱嗝,填好烟斗,点着,从餐桌边站起,走到了门廊上。他一直没理会妻子,就像她不存在一样。他在一张藤椅上躺下兰奇夫人伸手从锡罐里取了一支香烟,啜着茶抽起了烟。突然她朝外面看,因为家里的男仆上了台阶,带了两个男人来找她的丈夫。其中一个是迪雅克人[3],还有一个是中国人。这里外人来得很少,她想不出这两人会有什么事情。她走到门口,听外面他们说话。虽然在婆罗洲住了不少年,但她会的马来语只够她跟仆人们完成基本交流,所以丈夫跟来人说话她只朦朦胧胧听懂了一点。从丈夫的口气里似乎听得出他不耐烦,先是问了中国人几句话,然后又问迪雅克人,似乎他们要让他做一件他不想做的事情。不过,他最后还是皱着眉头跟他们走下了台阶。她想知道他们要往哪里去,就到了门廊上,发现他们走的是那条通往河边的小道。格兰奇夫人耸了耸瘦削的肩膀,回了自己房间。没过多久丈夫一声大喊,着实把她吓了一跳。
“维斯塔。”
她走了出来。
“准备个睡觉地方。有条马来帆船靠在码头,里面有个白人病得不行了。”
“是谁啊?”
“我他妈怎么知道?这帮人带过来的。”
“家里怎么能随便让人来住?”
“别废话,照我说的做。”
说完这句,他又转身去了河边。格兰奇夫人找来男仆,吩咐他把客房的那张床铺起来,然后就走到台阶上方等着。过了一小会儿丈夫回来了,后面是一队迪雅克人抬着垫子上一个男人。她让到一边让他们通过,看到一眼那个白人的脸。
“需要我做什么?”她问丈夫。
“出去,别出声。”
“你这人说话真客气啊。”
病人送进了客房,两三分钟之后,迪雅克人和格兰奇都出来了。
“我去看看他的东西,叫人把它们搬过来。他有个仆人在照顾他,所以你别生事!”
“他怎么了?”
“疟疾。船上的人怕他快死了,不让他上船。他名字叫斯凯尔顿。”
“他不会死吧?”
“死了我们把他埋了就行了。”
不过斯凯尔顿没有死。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在一个房间里,身下是张床,头顶是个蚊帐。他想不出来自己现在在哪。这是个廉价的铁床,床垫很硬,但和马来帆船上一比,那真是舒服多了。房间里他只看得见一个五斗橱和一把木凳;橱是当地木匠打的,手艺还挺粗糙。床对面是门,掩着门帘,据他判断这扇门出去就该是门廊了。
“阿空。”他喊了一声。
门帘掀开,他的仆人进来了。这个中国人看到自己主人烧已经退了,脸上立刻有了笑容。
“老爷,好多了很。我很高兴。”
“这是把我弄什么地方来了?”
阿空解释了一番。
“行李没事吧?”斯凯尔顿问道。
“是的,行李好的。”
“这位老兄叫什么——就是这房子的主人?”
“诺曼·格兰奇先生。”
为了证明他没有瞎说,他拿来一本小说给斯凯尔顿看,名字就写在上面。的确叫格兰奇。斯凯尔顿注意到这本书是培根的散文集。能在婆罗洲的一个庄园主家里见到这本书倒有点意思。
“跟他说我很想和他见面。”
“老爷出去。他快回来。”
“我能洗个澡吗?天呐,我还得刮个胡子。”
他试着起床,但眼前东西都在转,稀里糊涂喊了一声又躺了下去。于是阿空帮他沐浴,刮了胡子,把他生病穿到现在的短裤和汗衫替换下来,穿上了纱笼和巴汝。洗漱完毕又换了干净衣服,他觉得就这样躺着不动也挺好。可只躺了一会儿,阿空就进来说,这屋子的老爷回来了。只听见几下敲门声,一个高大魁梧的男人走了进来。
“听说你好多了。”他说。
“哦,是好了很多。你能这么接待我真是太客气了。我觉得这样赖进你家里真是不成样子。”
格兰奇的回答听上去不太顺耳。
“没关系,那是你状态太糟糕了,也难怪那些迪雅克人要把你赶下船。”
“我不想太过麻烦你们,只要能走我就不多留了。要是能租到一艘汽艇或者马来帆船,我可以下午就离开。”
“租不到汽艇的。你也最好多待一段时间。现在一定虚弱得跟个耗子似的。”
“恐怕我会让你们很厌烦的。”
“不见得吧。你带着自己的仆人,他会照看你的。”
格兰奇刚刚视察庄园回来,穿着一条脏短裤,卡其衬衫领口打开着,一个阔边旧毡帽破破烂烂的,邋遢得就像一个在海边捡破烂的人。他脱下帽子擦去眉毛上的汗珠,能看到灰色的短发推得极短,一张宽脸有些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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