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愤恨地在心里骂着人,听到宁檬对他说再见。然后她和她那遭人厌的学长贴得那么近地走掉了。近得简直辣眼睛。
他才不想跟她说再见。他只想对她说完刚刚没来得及讲出口的那句话。
我其实,喜欢的是你。
午休时间短,苏维然本来说就和宁檬在负一层吃个泰国菜就好。但他遇到陆既明后好像被打开了胃口,临时起意决定开车带宁檬出去吃长安商场附近的菌菇火锅。
宁檬绑好安全带,苏维然发动车子,在东方广场b3停车场堪比dna双螺旋结构还螺旋的出口路上盘旋上升。
他打好方向盘的角度,让车头顺着螺旋道完美盘绕。宁檬有点晕晕的。有点晕中,她忽然听到苏维然问自己:“你说的让你掉进怪圈的人,是他吗?”
他问得漫不经心的,却把宁檬问得精神一凛。
她以为她藏得那么深,那么好。
原来早已经被人看透看清了吗?
她转头,郑重而坚定地,对苏维然、也是对她自己,许诺般地说:“学长,那人是谁都不重要了,真的。我既然答应和你在一起,就一心一意和你在一起。”
苏维然转头冲她一笑:“我知道的!”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骨节有点泛白起来。
倏然施加在方向盘上的力道有些偏,车头一扭差点擦在旁边墙壁上。
宁檬惊得后背向后一挺。
还好苏维然及时调整了方向盘的角度,车子有惊无险地贴着壁角擦过去,结束盘旋,冲出地面。
视野一亮,车子带着两个人冲进天光里。
冲进人眼中的天光,在心里投下了影子。
晚上曾宇航问陆既明,情况怎么样,想讲的话讲明白了吗。
陆既明还是重复他昨夜喝多后的那句话:来不及了。
曾宇航从清醒的陆既明嘴里听到这四个字时,终于确认了一件事:他这个蠢驴哥们的真正初恋,恐怕大势已去。
他问陆既明:“以后怎么打算?”
陆既明哈哈哈的狂笑起来:“这话让你问的,好像我从此以后要活不起了似的。至于吗?至于吗?”
他咆哮般的问句,与其说在吼曾宇航,不如说在吼他自己。
他把这一阵子的伤情苦恼、迷惘纠结,都在这两声吼叫里从脸上抹走了,他的表情又变成了从前的嚣张乖戾。
“就这样吧。我先陪着梦姐把她的病治好,其他的我先不想了。”
听了陆既明刚说的这句话,曾宇航一下怔在那里。陆既明刻意的吼都没能把他震住,可那两个顺口而出的字却把他震住了。
陆既明说,梦姐。
他从二十岁起就从梦姐改了口,坚持叫阿梦。快三十岁这一年,他居然又改回去了,改得这么不着痕迹。
他已经醒悟自己对两个女人的爱的不同了吧。长辈之爱与男女之爱。可是有什么办法?他的醒悟来晚了,来不及了。
一夜之间,陆既明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陆既明。自从宁檬离职后这一年多来,他不知不觉变得没那么暴躁、没那么爱发脾气、没那么拧巴了——可是这些变化,这些发生在近两年时间里平摊在几百个日夜的变化,就那么在一夜之间全部蒸发了。
他又变成从前那个嚣张跋扈脾气乖戾的陆老板。他又变得趾高气昂的,又开始用鼻孔丈量别人的人生海拔。
他表现得很强势。曾宇航却有点心疼他。
曾宇航知道,这样的陆既明只是在以一种奇怪的方式折磨自己——他在逼自己找回从前的感觉,做回从前的陆既明,从前他还没喜欢宁檬,只一心惦念梦姐的那个陆既明。
可怜的人,真是最会自欺欺人了。
曾宇航和陆既明一起在电梯里遇到过宁檬。面对面时,陆既明一副若无其事的狂霸样子。宁檬转过身去朝前站着之后,他的狂霸样子就开始在脸上裂化。他的眼神变成一张网,绵绵密密地罩向人家,分寸不移地盯着人家看。
偶尔撞见苏维然来接宁檬就更不得了了,这位陆先生在两个人前脚一走他后脚立刻就开始展现萎靡。
曾宇航无比感慨。
果然,人都是被偏爱时有恃无恐,得不到时又永远在骚动。
爱而不得,这也许就是他曾经不懂爱的代价。
初夏时分,陆既明和石英又合作了一单定增。
宁檬没有参与这单项目,她对石英的说法是:这样的项目我已经做了好几个了,还是把学习的机会留给新来的人吧。
石英于是安排了其他人员负责这个项目,陆既明也没有提出异议。
只是在项目运作过程中,石英告诉宁檬:“你负责项目对接的时候,第一次也出现了纰漏,那时候我其实是想过的,怎么眼下的年轻人的业务能力这么不禁推敲了。可是现在这么一对比,我才算明白,宁檬啊,你当年把项目各方处理得很好很好了,给我省下了不少麻烦。”
宁檬后来才知道,公司负责这单项目的新同事,怼天怼地,怼老板怼客户,自恃专业技能傍身,狂得不得了,对谁的质疑和催促都七个不服八个不忿,把石英的lp都快怼爆炸了。
石英说,听那个同事讲起lp的难缠,叫人忍无可忍,于是他把lp怼得快要爆炸听起来似乎挺解气。可实际上,这种解气是建立在得罪了石英的人脉资源基础上的,最后还是要她石英去哄lp,去道歉,去修复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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