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泽川明白连凯是怕他后悔,心下叹息,嘴上却道:“正因为我们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所以才更要慎重。真的有那么一天,我走了,留下的人要怎么办?”
连凯被不轻不重地噎了一句,没恼,只是看着车窗外黑沉沉的夜叹了一声:“是啊。”
风在车窗外肆意汹涌,厉泽川的思维像被风扯着的风筝,飘出去好远。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温夏时的情景,小丫头一见面就给他留下了深刻的无赖印象。
现在想来那是四年前的事了,温夏在农大读大三,学的专业有点冷门,对外宣称是动物医学,说白了就是个兽医。
温兽医“水逆”严重,被贼惦记上了,半个月丢了五辆自行车,还都是死贵的牌子。她哥温尔作为主要投资人,扒拉了两下算盘珠子悚然惊觉—好嘛,平均三天一辆,比满大街都是的共享单车消耗率还高!
在得知自己掏出去的钱都便宜了贼后,温尔说啥都不肯再帮她买第六辆,还号召家中双亲一起,对他亲妹妹实行经济制裁。
求援不成还碰了一鼻子灰的温兽医小脑袋一扬,马尾辫一甩,气昂昂地表示老娘自己打工挣钱买车!
哎哟,不错噢!温尔幸灾乐祸地呱唧了两下,凉飕飕地泼冷水道:“你看上的车可都不便宜!”
挣钱的前提是得有份工作,温夏出身富裕,干啥啥不行。高考时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才刚够到重本线,被调剂到农大学动物医学,高中那些基础知识早就随着东风一起还给了老师,当家教这工作,显然不适合她。
干什么呢?
温夏抱着脑袋苦思冥想,闺蜜陶芊芊出了一个主意—我有个室友在做促销发单员,老板靠谱,工资日结,你要不要去试试?
温夏琢磨着脑力劳动她做不了,体力劳动还是可以的,当即点头拍板,行,就干这个了。
到了活动现场,温夏才知道,促销发单员还有工作服。艳黄艳黄的皮卡丘,长耳朵支棱着,腮帮子上两坨高原红。
嘬着棒棒糖的陶芊芊突然惊叫一声,指着人群里一个抱着相机的背影对温夏道:“看见那个人了吗?我们学校最出名的天才男学霸,跟你同届,颜值满分,武力值满分,专业技能也满分,生人勿近,熟人勿扰。你敢带着这身行头去抱他一下,我多付给你三天薪水!”
陶芊芊念的是本地最好的艺术类高校,以教学楼为圆点辐射十公里,正常人类的数量一只手能数两遍。
温夏身上穿着皮卡丘的衣服,手上抱着皮卡丘的头套,像看久未谋面的二傻子一样看了陶芊芊一眼,道:“武力值满分你还敢撺掇我去送死?陶芊芊,你就这么恨我吗?”
陶芊芊嘬着棒棒糖伸出一巴掌:“五天?”
温夏把头套往脑袋上一扣:“成交!”
那人穿了一件黑衬衫和一条深色休闲裤,脖子上戴着宽沿的相机带子,个子很高,腿形细长,腰带收进去,显出了腰线。从背影看,还真属于“不好惹”的那一款。
有钱能使鬼推磨,温夏像基督徒画十字架一样在胸口画了好几遍美元标志,然后眼睛一闭,对着陶芊芊口中的“天才男学霸”就扑了过去。
本以为会结结实实地抱个满怀,没想到学霸极机敏地向旁边闪了一步。温夏收不住势头,一脑袋扎进了摞成山脉造型的肥皂堆里。“山脉”轰然倒塌,将“皮卡温”层层埋葬,只剩一个闪电形的尾巴竖在外面,委屈巴巴地抖了两下。
那人用长长的相机镜头敲了敲皮卡丘的尾巴,道:“喂,小精灵,你抱错了,我不是你的精灵球。”
声音沉沉的,有点好听。
温夏艰难地从肥皂堆里把自己刨出来,抬头的瞬间正对上一双深色的眸。
单眼皮,眼头至眼尾,流畅如书法落笔时逆行的锋,罕见的漂亮。眉梢微断,鼻梁很挺,扶在相机上的手指纤长精致,指甲打理得干干净净。
陶芊芊没诓她,这人英俊得近乎虚幻。
温夏心跳咚地一乱,耳尖和脸颊一并红了起来。她隔着厚重的玩偶服闷声扯谎:“这位先生,恭喜您成为本次促销活动的第一百〇八位幸运客户,您将获得皮卡丘的熊抱一个!”
那人看了温夏一眼,冷冰冰地扔下一句“太丑,不抱”,转身就走。
温夏犯了轴劲,拖着肥肥的身子追了上去,手臂一张拦住那人去路,道:“不抱不能走!你中了奖,就得领奖!抱!”
那人大概听出来玩偶服下是个姑娘,挑着眉毛凑到皮卡丘的脑袋边上,低声道:“小妹妹,占便宜也得有点技术含量,像你这种霸王硬上弓的,属于xìng_sāo_rǎo。你再缠着我,我真的会报警,不开玩笑哦。”
那人拍了拍皮卡丘画着两坨高原红的脸蛋,将相机带绕在手腕上,转身走了。
陶芊芊嘬着棒棒糖凑过来,道:“怎么样,是不是又帅又高冷?我入学的第一天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可惜难度值太高,至今没能套到微信号和电话号码。”
温夏回过味:“你怂恿我去抱人家,不会是想趁机要电话号码吧?”
陶芊芊两手一摊,装无辜:“多个朋友多条路,我也是为了扩大人际网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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