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迹渐淡,景明琛蘸一蘸瓶底的墨水,继续写:
“小三子令人担心,他年纪较大,在院中又颇有威信,当初与曹小姐也较为亲密,因此与陈院长不睦,三不五时被陈院长逮住由头饿饭,长此以往,恐怕会出大事……”
正写到小三子,门外突然传来吵嚷声,景明琛丢下信跑出去,只见小三子正端着一个砂锅上蹿下跳,陈院长和她丈夫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边追边骂,小三子猴儿似的蹿上树,笑嘻嘻地看着陈院长在下面跳脚。
见到景明琛,陈院长忙气急败坏地喊:“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孩子!”
景明琛呵斥小三子:“快下来,像什么样子!”
此时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小三子不肯下来:“下来也行,等我演讲完再说!”
所有人都仰头望着他,小三子英雄似的开始了他的演讲:“兄弟姐妹们,你们猜我怀里是什么?”
他的怀里散发出一股诱人的香气,有个年龄小的孩子蹦跳着喊:“是肉汤!”
小三子得意地一笑:“没错,是肉汤。那么问题来了,陈院长说上面拨款少经费迟迟下不来,物价又飞涨,咱们已经喝了一个月的稀米汤,这肉,我又是从哪儿搞到的?”
陈院长气得脸都白了,小三子熟视无睹:“那我就告诉你们,我是从陈院长房间里找到的!陈院长的房间里不止有肉,还有好些鸡蛋和罐头,还有外国糖。咱们连米汤都要喝不起了,陈院长哪里来的钱买这些东西?我看八成是上头拨下来的钱和好心人捐的钱都让他们夫妇给贪了!”
一时间一片哗然,陈院长气急败坏地骂:“你这个贼骨头……”
然而骂来骂去也只有个贼字,看来贪污情况属实,这些日子以来景明琛也多有质疑,但她不善账务也无实据,没想到小三子竟然釜底抽薪,直接搜了物证出来,公之于众。
小三子把怀里的砂锅往树下一摔,砂锅摔到石头上,登时四分五裂,肉汤溅出来泼了陈院长一裤腿,小三子高举起手臂大呼:“大家还要这样的院长吗?”
被他煽动,素日里与他关系好的几个大孩子也跟着起哄:“不要!”
很快,“不要”的喊声震耳欲聋地在院子里响起来,陈院长还要骂些什么,却被老公拉出人群,逃回自己的小屋,“砰”地关上门,躲进小楼里。
景明琛叹一口气,事情闹到这个地步,看来是不可能善了了。
她想了想,决定写一封报告信,把发生的事情如实上报,上面定然会派人下来调查,理在孩子们,如果能就此把陈院长调走,那也算是个不错的结果。
她嘱咐小三子一句:“差不多就得了,不要闹过火。”便转身回了房间去写报告。
她没想到,不等上面来调查,陈院长夫妇就趁夜溜了。
第二天她起来后,发现陈院长夫妇的屋子已经空了。
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她的心里瞬间有了不好的预感。
像陈院长夫妇这等跋扈弄权的恶人,怎么会吃了亏就立刻跑?只怕他们是先走一步去恶人先告状。
她急匆匆跑回房间,拿起写好的报告,跑去县城里寄信。
陈院长一走,保育院又陷入了无主的状态,但无主也总比陈院长在的时候好,孩子们都很开心,又恢复了曹小姐在时的活泼,景明琛内心却忐忑不安,心惊胆战地等了半个月,终于等来了人。
等来的却是三青团的人,三青团奉命调查这次“学潮事件”的始末,带队的是一位叶主任。
这位叶主任看上去与蒋固北年纪相仿,却有一双阴鸷的眼睛,他一来就召集所有人去操场训话,一双眼睛把台下的人扫视一遍,看得人心里发毛。
景明琛敏锐地注意到,他的眼神也和其他男人一样,在关小姐身上多停留了片刻,但是,眼神里所蕴含的东西,却又和其他男人有所区别。
她瞟了关小姐一眼,关小姐脸色煞白。
莫非关小姐和这位叶主任是故人?
简短的训话后,叶主任开始找人单独谈话,第一个被约谈的,就是景明琛。
私下里他看上去倒是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给景明琛倒了一杯茶,客气地从她的家庭谈起:“我曾经也立志学法,对景先生可以说是久仰大名。”
但很快他就切入了正题:“这次带头闹事的蒋三,是在宜昌转移时收留的吧?有消息说,他在宜昌时就是个小混混,还在上海做过流氓……”
景明琛忙打断他的话:“这都是陈院长的一面之词吧?蒋三今年也才十四岁,进保育院的时候才十二岁,不过是个孩子,试问一个孩子怎么能用流氓混混来形容?不过是在街上讨口饭吃罢了,和乞儿没什么区别。”
叶主任笑了:“景小姐对这个蒋三维护得很哪。”
他的笑容里带着陷阱,景明琛冷静下来:“说哪里的话,进了保育院就是我的学生,对每一个学生我们都要认真负责。”
叶主任点点头,敲敲桌子:“很好,我问完了,你可以走了,请帮我叫关小姐进来。”
景明琛如释重负地去找关小姐,关小姐坐在自己的房间里,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听到叶主任叫她,眼睛里透出些惊恐,景明琛突然心生恻隐:“去吧,没关系的,那个叶主任看上去倒还讲道理。”
关小姐报之以苍白的一笑。
景明琛注意着动静,过了很久,关小姐才从屋子里走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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