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琛眼尖,大喝一声“闪开”,朝他飞扑了过去,把他推出了危险区域,她自己却被车头剐到,整个人扑倒在了地上。
好在汽车及时刹住,景明琛挣扎着抬起上半身回头看,那车头就停在她眼前,再开一步,她就要被碾碎在这车轮底下了。
车门打开,一个男人走下来:“小姐您没事吧?”
他看上去应该是司机,景明琛想要站起来,脚下却一个趔趄,她扭到脚踝了。
司机匆匆回到车旁,对车里的人说了两句话,他拉开车门,一个人走出来,走到景明琛身边:“上车吧,送你去医院。”
景明琛抬起头看,咦,竟然是蒋固北。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蹙着眉,一脸遇到麻烦的不耐烦,想到昨晚,景明琛有些来气:“不用了,伤得不严重,我自己能走。”
蒋固北却没有给她更多说话的机会,他直接蹲下身来,一只手穿过她的肋下将她架起来,让她倚靠在自己身上,半挟持般地扶着她上了车。
他将她安置在后座上,自己也在她身边坐下来,然后吩咐司机道:“开车,去陆军医院。”
景明琛问他:“你问都没问我,怎么知道我要去陆军医院?”
蒋固北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嘲讽她一般地回答:“是我要去陆军医院。”
原来她就是个搭顺风车的!景明琛气呼呼地往座椅上一靠,明明是他的车撞了自己,这人态度怎么那么恶劣,全武汉的名媛都瞎了眼吧!
左手摩挲着右手腕上被擦破的皮,突然间景明琛惊叫一声:“我的镯子!”
今天出门她戴了镯子,那是她几年前在上海买到的,一直很珍惜,都没戴过几次,回武汉后这还是第一次戴,肯定是刚才摔在地上的时候摔碎了。
蒋固北问她:“什么样的镯子?”
景明琛着急地比画着形容:“样式很普通的玉镯子,淡青色,带一点血沁,摔断过一次,断口的包金是牡丹纹。”
蒋固北听后,表情一怔,旋即命令司机:“掉头回去。”
回到出事的地点,景明琛要下车,蒋固北制止了她,自己下了车。
景明琛扒在窗边看着他,他走到刚才景明琛摔倒的地方,弯下腰来找了好半天,才举着两截碎镯子回来:“是这个吗?”
可不是!景明琛伸手去接,蒋固北却反手把镯子揣进了怀里:“镯子摔碎责任在我,修补好后再还给小姐。”
景明琛只得缩回了手。
车继续向陆军医院的方向开,蒋固北突然开口:“扭伤可大可小,如果不及时医治,恐怕会有后患。陆军医院总归比小诊所妥帖可靠。”
景明琛惊讶地看着他,他的口吻突然变得好温和,全然不像之前那个语带讥讽的蒋固北了。
她琢磨着要回句什么话,蒋固北却不再说话,开始闭目养神。
景明琛用余光偷觑他,虽然在闭目养神,但他坐得非常端正,脊背直挺,阳光从玻璃窗里照进来给他的轮廓镶了一层金边。客观地讲,他确实很英俊,尤其是侧脸,令人想起《诗经》里那句“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但是他仿佛很疲累,长睫覆盖着眼下一片乌青,想必他昨晚很晚才睡。今天的他和昨晚的他很不一样。
景明琛正偷偷观察得起劲,他突然开口,吓了她一跳:“阿大,今天有什么工作安排,你再和我复述一遍。”
阿大熟练地回答:“下午两点要去拜访威尔逊洋行的金大班,五点去见林先生,七点去和威尔逊洋行签正式合同……对了。”
他顿了顿,回过头来:“今天早晨收到一封拜帖,是蒋氏油号蒋老板的,邀请您过段时间去蒋公馆做客。”
景明琛惊讶,蒋氏油号,不是刚被蒋固北所在的林氏打得落花流水吗?蒋老板竟然邀请敌人去家里做客?听说他为这场商战的落败,人都给气病了。
蒋固北言简意赅地回答一句“知道了”。车缓缓停下,陆军医院到了。
不等蒋固北开口,景明琛推开门道了声谢便迫不及待地一脚跨出去,她的背影一瘸一拐的,上了阶梯后干脆撑着墙单脚跳着走,像只瘸腿的大兔子。
蒋固北望着她的背影“扑哧”一笑,他吩咐阿大:“你在这儿等着,既然来了,我去看一下大小姐。”
景明琛从药房推拿完出来,经过走廊的时候,不经意地往外一瞥,便看见了正站在树下说话的蒋固北和顾南荞。
两个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看,顾南荞皱着眉一脸愁苦:“小北,做人总要留点余地……”
蒋固北却很干脆地打断了她:“我自己心里有数。”
他们在说什么呀?怀着一腔好奇,景明琛深一脚浅一脚地离开。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一群护士从病房里涌出来,叫嚷着“新伤兵到了”。景明琛跟着人群跑出去,跑到医院门口,果然,一卡车刚从前线下来的新伤兵运到了,血腥味扑鼻,呻吟声震天,护士们和运送伤兵的人正手忙脚乱地从车上往下抬人。
尽管景明琛已经见多了刚下火线的伤兵,但每次看到刚从战场下来的血淋淋的人,她还是有些瑟缩反胃。
喜欢旧梦1937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