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明琛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一个熟悉的中年妇女的身影正杀气腾腾地走进来。
景明琛就这样被母亲直接从陆军医院拎上了车子。
一到舞会上,景太太一双眼睛就满场乱转。景明琛知道她在找蒋固北,做个鬼脸嘲笑她:“您这么一心一意找蒋固北,要是找不到,那可就是找不着北啦。”
就在此时,一声高喊止住了大厅里的一片喧闹。
“林氏桐油公司蒋先生到!”
整个大厅寂静下来,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朝入口望去,万众瞩目之下,一双锃亮的男士皮鞋踏进门来裹着的修长的腿,熨帖考究的黑色光面西装,一只手拿着帽子扣在身前,一只手插在衣兜里,袖口上的蓝宝石袖扣闪烁着夺目而不显轻浮的光,丝质白色口袋巾露出一个尖角,衬衫领子下打着一个温莎结。
再往上便是他颇具线条感的下颌角,嘴角一点若有若无的笑。看到他的脸,景太太忍不住低叫一声,拽住了小女儿的手臂,她小时候客居苏州,年过半百还带着吴语口音:“囡囡,你看!”
她的反应不是独一份,后来景明琛想起来,觉得大约就从那一刻起,在场至少一半的太太把他列为了理想女婿的范本。
眉眼修长目光如炬,这位横空出世的青年才俊,有一张与他的商业天才不相上下的漂亮面孔。
但景明琛偏爱锱铢必较。兴许是因为排斥这个舞会,所以连带排斥了这颗舞会上万众期待的明星。蒋固北的笑她看着不舒服,总觉得他笑里带嘲,仿佛在嘲讽这些垂涎他的宾客们。
哼,你来舞会不也是为了摆谱liè_yàn,有什么资格藐视其他人,景明琛暗暗想。
东道主丁先生立刻迎上去:“蒋先生,稀客呀。”
睡美人城堡里的寂静魔咒终于打破,大厅里又变得喧嚣起来。丁先生引着蒋固北去和人攀谈,景太太作为舞会老将有自己的一套盘算,她眼睛早就盯住了蒋固北,却不急于下手,而是一边和丁太太聊天一边冷眼观察着他。景明琛本就打定了主意在舞会上“坐禅”,干脆也坐在一边看别人。
她看见陆续有好几个名媛找上蒋固北,但都只说了两句话就走开了。景明琛觉得有趣,不禁托起了腮。这位蒋先生今晚屡屡拒绝各位名媛淑女,恐怕是在自抬身价奇货可居吧?好教所有人都知道他的眼光有多高,感激涕零地等待他的垂青。
还真不愧是个商人,景明琛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仿佛听到了这声嗤笑似的,站在不远处的蒋固北突然回过头,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片刻后又移开。
只是一眼,景明琛却骤然不舒服起来,这男人的眼神冷冷的,被他看一眼,仿佛被枪口锁定住,下一秒就要灰飞烟灭似的。
这个人好危险,景明琛暗暗想。
和蒋固北搭讪的人终于离开,丁太太对景太太说“是时候了”,景太太抓住景明琛的手把她提起来,跟在丁太太身后走向蒋固北,丁太太在前面介绍说:“蒋先生,跟您介绍下我的好朋友景太太。景家在我们武汉可是名门望族,世代的书香门第,三代科举出身,景先生在前清做过张香帅的幕僚,也是革命元老,几年前刚从立法院退下来。这位是景小姐……”
这些话听得景明琛羞窘到耳朵尖发烫,她局促地盯着脚尖,恨不得有个地洞能钻进去,终于,丁太太说出了她的目的:“蒋先生不请景小姐跳个舞吗?”
没等蒋固北开口,景明琛抢先一步:“不了,我有舞伴的。”
景太太惊讶:“什么舞伴?”
景明琛蓦地想到顾南荞,便随口胡诌:“我朋友的弟弟。”
蒋固北有些讶异地挑了下眉,或许是没有想到今晚自己还有被拒绝的份儿,他很快便回敬道:“正好,我也并不想跳舞。”
是不想跳舞,还是不想跟景小姐跳舞?这话说得让人浮想联翩,景太太听得脸都白了。
蒋固北看着景明琛:“景小姐身姿曼妙,跳起舞来必然也赏心悦目得很。既然无缘共舞,那蒋某人就站在这儿看景小姐跳好了。”
他眼神戏谑,仿佛在等着看她笑话:好呀,你不是说自己有舞伴吗,那么你的舞伴在哪里?不会是怕被我拒绝,所以先发制人地编瞎话吧?
景明琛着急得左顾右盼,一转眼正巧看到顾南荞朝自己走过来,她跨一大步拉住顾南荞的手:“你怎么才来?不是说好介绍我和你弟弟认识吗,咱们快走吧,去找你弟弟。”
顾南荞看看景明琛又看看蒋固北,一脸茫然地抓过蒋固北的手:“这就是我弟弟啊。”
景明琛腾地红了脸,她恨恨地看一眼顾南荞,你个姓顾的,弟弟怎么姓蒋!
顾南荞把自己抓着的两只手放到一起:“巧了,你们先一步遇上了,不用我介绍了。”
蒋固北“哧”地发出一声轻笑:“既然姐姐发话,那么,景小姐,请吧。”
他做一个漂亮的邀请姿势朝她伸出手,景明琛只得被他拉着手牵进舞池里。
音乐响起来,是最近舞场里大热的abeza,景明琛白天里虽然一直推托说不来,但一听到音乐还是忍不住心情飞扬起来。在金陵女大读书时她是个活跃分子,那时还天下太平,她心里没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负担,每周都要参加两三次舞会,有好几次还被选成“舞会queen”。
一个贴面舞步,蒋固北的声音在她耳边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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