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昨日一样,为免闲杂人等打扰,车马来到之后,都打发回去。我担心沈冲的尾巴甩不干净,特地寻了高处,往街道四面窥觑。黄昏时分,附近有些走动的车马,都是各官宦贵胄从朝中归来,并无闲人游『荡』。监视了一会,我放下心来,走到堂上。
每个人身上都带了兵器。公子、沈冲和桓镶手上的都是剑,我手上的是一把短刀。当然,这是面上所见,我怀里其实还藏了一张小弩、一根带勾爪的细绳索和一只小妆盒。
时辰未到,还不须更衣。故而公子三人衣冠齐整,一副来正经聚一聚的模样。
仆人呈上晚膳之后,桓镶将所有人打发走,一边吃一边问我:“今夜无月光,当是甚好行事。只是去到之后,我等如何下手?”
我喝一口汤,首先看向沈冲:“范少傅那边如何?”
“我方才与他约定,他子时过后便亲自驾车过来,将太子妃与皇太孙接走。”沈冲道,“范少傅为人稳重,此事可无忧。”
我颔首,起身,将公子拿回来的图纸在一处空案上摊开,用镇纸镇住。待得三人都凑了过来,我指着图上道:“这是我等潜入的花园,这是太子妃及皇太孙的宫室。今夜,我先到慎思宫去,三位子时潜入花园,一旦见得火起,便往太子妃宫室。”
“你先去?”公子有些惊讶,“为何?”
我说:“我不先去如何点火?”
“自是我等一道去放。”
我摇头:“放火不过小事,救人才是要紧。且四人一道去,极易被发觉,自是我一人独往更好。”
公子不置可否,道:“你打算如何潜入?”
我说:“慎思宫中也有宫人,自是扮作宫人。”
“可你未准备衣裳,且那边宫人的服『色』与内宫不同。”
“我自有办法。”
公子还待言语,沈冲道:“元初,且听霓生计议。”
公子看着我,终究没有说话。
我心底松一口气,指着图上的一条小巷,继续道:“我等昨夜去探路时,此巷无灯火照明,藏匿其中,可窥觑宫室状况。公子三人便待在这巷子中,一旦见侍卫撤开,便可去救人。若那门户紧闭,公子在门上叩五下,门自会开启。”
“叩五下又作何解?”公子问。
“自是暗语。”我答道。
未等他再问,桓镶皱眉道:“你怎知那些侍卫定然会撤开?”
我说:“他们会撤。”
“怎讲?”
“我纵火之处,乃是慎思宫的宝楼。”
三人皆是诧异。
“宝楼?”桓镶吃惊道。
沈冲亦神『色』一变:“宝楼中的皆是重器。”
“不如此,则无法将守卫『逼』走。”公子忽而道,“今日我去查阅图纸时,我那族叔曾说,那宝楼外面虽是木构,但当初营建之时,为防火考虑,内里乃用砖石砌成,就算木构起火,楼也不会倒塌,且宝物平时都收纳于箱中,只要灭火及时,宝物便可无碍。宝楼乃重器所在,慎思宫中的人必以救火为首任,不敢怠慢。那宝楼四周虽有储水铜缸,但必然还要调水,而井中水源匮乏,只要火势大些,足以让宫中的人忙碌一阵。”
我有些讶异,不想公子竟领悟得这般快。
桓镶亦有讶『色』:“族叔怎还特地说这些?”
公子道:“数年前,宝楼亦曾失火,朝廷追究下来,从宫正到最小的什长都被撤换。这图纸就是当时重修之时所作。”
众人了然。
“那些宫人如何处置?”沈冲忽而问,“也会去救火?”
我摇头:“不会。”
桓镶冷笑:“几个宫人罢了,杀了便是。”
沈冲皱眉:“她们有五六人,我等才三人,难保会有人漏网报信。”
我说:“此事不必担心,我亦有安排。”说罢,我岔开话,“还有一事。今夜行事之前,三位公子须得用草灰将脸涂上。”
“你怕我等被人认出?”桓镶道。
“正是。”我说,“雒阳城中,见过三位的不在少数,就算是在夜里,也难免被人认出。为稳妥起见,还是须得隐蔽面貌。”
桓镶道:“知晓了。”
我看看外面天『色』,道,“事不宜迟,我须得先入宫去。”
他们惊诧地看着我。
“现在?”公子道。
“正是。”我说,“慎思宫各宫院亦是天黑落钥,我须得在这之前将太子妃那宫室之事打探清楚。纵火之事也须得提前安排。”
“若你行事受阻,或打探得事情有变,如何?”沈冲问。
我说:“若是如此,我会回来告知,再作计议。”
桓镶道:“若你被捉住了,又如何?”
我说:“我会提前放火。三位公子若在子时前见得火起,便不可潜入,营救之事日后再作计议。”
三人皆『露』出不定之『色』,公子看着我,目光沉沉。
我笑笑,道:“放心,我就算被拿住,也有脱身之计,不会被关入牢狱受审。”
“我随你去。”公子即道。
心中不由地一暖。我知道他是真心在担心我的安危,而不只是怕我办事不利连累到自己。
不过我知道公子执拗的脾『性』,这般状况,要说服他定然不能软。
“不可。”我看着他,正『色』道,“今夜事关重大,我等皆须严守分工。公子既然问计于我,便须得全然信任,否则必功亏一篑。”
室中一时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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