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慈却已经回到座位上,正对着对面的中年男子微笑。
男子看起来有几分局促,下颌有个大痦子,因为紧张一动一动的。
铁慈目光如常。
王府选典仪对仪貌有要求,这种长相能当上典仪,想必颇有才能。
“施典仪。”她笑,“我是庞兄的朋友,想请您帮点小忙。”
施典仪坐了下来,他收到铁慈命人送来的庞端的信物,便找个机会赶来了,庞端并未对他言明对方的身份,但也告诫他一定要小心伺候,因此他十分谨慎,坐下后并不多问。
铁慈笑问:“典仪今日可当值?出来可方便?”
施典仪道:“在下今日不当值,不过最近大小姐要大婚,事务繁多,所以无论当不当值,都得在府中忙碌。因王府中人采买请客都爱在簪花街这边,在下虽是典仪,却也管着府中采买杂事,每月都要和玉馔楼结账,所以今日过来一趟。”
铁慈满意地点点头,很好,谨慎,滴水不漏。
她笑道:“庞兄和我推荐了施兄,我对施兄一见如故。既然初次见面,多少要送个见面礼。听说施大人次子自幼禀赋不足,体弱多病,这么多年一直在寻一株龙睛芍药?”她抬手指了指西边方向,“龙睛芍药我已经命人?”
施典仪心中一凛,急忙起身相谢。
是施恩,也是威胁,寥寥一句尽在其中,熟稔的上位者做派。
铁慈笑着按按手,示意他坐下,这才谈起她的来意,“我想请问典仪,女世子之弟游卫瑆,是否还在王府中?”
施典仪的神情更加小心,“说是还在府中,可下官猜着,应该不在了。”
“何以见得。”
“下官和这府中典膳交好,前日和典膳吃酒,他还和我说,前阵子大少爷院子里的小厮阿七总和厨房要甜菜蜂蜜,最近却是不要了。”
“要蜂蜜是为何?”
“下官不知为何,但是下官曾经去过王府晚晴园,晚晴园伺候的丫鬟说,最近园子里的蚂蚁特别多,洗晒的衣裳上都能沾上蚂蚁。”
“她们洗晒的是谁的衣裳?”
“王府里的浣衣丫鬟是根据园子分的,只负责自己所在园子里所有主子和高等级仆佣的衣裳洗晒。”
“晚晴园住着哪些主子?”
“晚晴园很偏僻,是大少爷自幼居住之地,后来大少爷出门远游,再回来的时候曾搬去雪涛居住过一段,府中的说法是说大少爷目前住在雪涛居,但我猜,大少爷还是住回了晚晴园,所谓实则虚之,虚则实之。”
“有道理。大少爷要甜菜,引来了很多蚂蚁,那你去看过蚂蚁吗?大少爷为什么要引来蚂蚁?”
“晚晴园及附近护卫无数,闲杂人等不能随意接近。”施典仪苦笑道,“至于大少爷为什么要引来蚂蚁,这倒没什么奇怪的。大少爷本来行事就比较……特别。从小就爱看蚂蚁,一看就看一整天,扎在墙角像生了根似的,老王爷还在的时候,不知道把他从墙角拖走过多少次,可刚拖走,转眼他又蹲在那了……不仅是看蚂蚁,他还看马车轮子、水车、只要是转动的东西都爱看,有次老王爷带他出去狩猎,结果他跳下来看马车轮子,险些碾了自己的手……”他唏嘘着停了停,忽然道,“只是他看了那么多年的蚂蚁,从来不晓得用蜜糖来吸引,不知道怎么忽然会了。”
铁慈夹菜的手一顿。
那是,她教给他的啊。
“我想去晚晴园看看。”
施典仪蹙眉道:“大少爷不在那里了……而且,就算您来救大少爷,只怕大少爷也不会和您走,自从回来之后,大少爷好了一段时间,然后也不知道是哪里受了刺激,忽然又不说话不见人了,谁去拉他都大喊大叫,他武力又高,只怕您救人不成,还要惊动旁人。”
他又道:“其实下官也没明白大少爷是怎么被转移走的,甚至不明白他是怎么肯乖乖呆在晚晴园的。就算当时迷昏他,他事后总要醒来,大少爷只能待在自己习惯的地方,他一旦醒来,发现身处陌生之地,那必然要大吵大闹,不肯善罢甘休,但是这些天来,并没有听说哪里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那自然是因为,他是心甘情愿换地方的。”铁慈淡淡答。
施典仪蹙眉思考如何进入王府并潜近晚晴园,一边想一边摇头,道:“不是下官不帮您,实在是现在的王府,外人不入,铜墙铁壁也不过如此,我们每日进出府,也都要经过几重查验……”忽然传来一阵杂沓的上楼脚步声,伴随掌柜分外热情的招呼,“游大人,您这边请!”
施典仪霍然站起,左右四顾,发现这里是一间雅间,还是最边上的一间。右边就是楼梯墙壁,想要从窗子出去,外面就是人潮涌涌的簪花街,跳出个人来,等于不打自招。
再说就算逃出去,这雅间忽然没人,岂不更可疑?
步声橐橐,一群人上楼来,经过这屋子,一个少年声音道:“啊,好香啊,这桌吃的什么我瞧瞧,等会我们就按这桌的菜来吃!”说着便要掀帘。
便在此时,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叫好声,有人大声道:“簪花街瑰奇斋第三分店今日开张,诸位同喜!”伴随哗啦一声大响,底下顿时乱了起来,欢呼声尖叫声震耳欲聋。
施典仪一回头,发现铁慈竟然不见了。
他一惊,下意识趴到窗口去看,正见对面一家新开张的铺子前,几个伙计抬出大筐铜钱,用力朝街面上泼洒,整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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