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典仪正看见挤在底下捡钱的人当中,有人头一抬对他一笑,正是铁慈。
头顶忽然伸出两条手臂,抓住他的肩,嗖地一下就把他给吊了上去。
屋顶上翻下来一个人,坐到桌边,下一刻帘子掀开,坐下来的人埋头桌上,醉醺醺地挥手:“哪来的恶客扰人?出去!出去!”
掌柜的待要责骂,游卫南已经笑着摆了摆手,歉然道:“是我失礼啦。”将帘子放下,转身出去了。
坐在屋顶的施典仪一身冷汗,从未坐在这么高这么陡的地方,两腿发颤,他看了身边的人一眼,那人伙计打扮,叼着根草根对他咧嘴一笑,示意他看下面。
施典仪看见底下人群中,铁慈已经捡完钱,不急不慢走入一间屋子,过了一阵子,那屋子里出来一个穿着布衣的年轻小妇人,此时瑰奇斋已经撒完铜钱,人群渐渐散开,小妇人混在人群中走到离瑰奇斋稍远的地方,在那边街角哭哭啼啼地跪坐了。
施典仪莫名其妙地看着,心想那位呢?
他对于铁慈的身份隐隐约约有个猜测,毕竟皇太女大闹寿宴,丑庞端平步青云都已经编成曲子在燕南黔州传唱了,心中凛然于那个身份,是以虽然亲眼看见个小娘子出来,也没有多想,还在伸长脖子找铁慈,问:“皇……那位公子在哪呢?”
伙计冲街角笑嘻嘻地努了努嘴角,“那不就是?”
施典仪顺着伙计目光看过去,指着那举起“卖身寻夫”牌子下跪坐着的小娘子,慢慢张大了嘴巴。
……
铁慈跪坐在茅草上,面前放着一块牌子,上面以大字写着卖身寻夫,一堆人对她评头论足。
她在心中默默道:“以此致敬慕容翊。”
当年他在滋阳街头卖身葬父,演技非凡,铁慈现在就在努力回忆他演技的精髓,力争有所超越。
其实也不难,就是装凄伤就行了,这个,只要想想当年在太后淫威下生活的日子就行。
面前的纸牌上卖身寻夫的大字下,还歪歪扭扭写着密密麻麻的小字,言说自己是大乾海右青阳人氏,年方十六。去年在海右无意中相救一少年公子,朝夕相处,日渐生情,月下花前,私定终身。对方年轻多金,性情缄默,还有一个同样慷慨的大姑姐。谁知成婚不过数月,某一日夫君和大姑姐忽然双双失踪,她遍寻不得,急得无法,忽然想起大姑姐说过来海右是游学,祖籍是在燕南昆州,是昆州望族。是以一路寻了来。好容易进了昆州,偌大城池,无处寻觅,有好心人指点,让来簪花街这边寻,如今一路跋涉,盘缠用尽,夫君尚不知在何处,是以跪求诸位父老乡亲相助,买了自己去,好让自己慢慢寻找,若是有人知道夫君下落,也请不吝告知,夫君家资豪富,一旦寻着,自己作为豪门主母,定然会以重金相谢云云。
牌子上细细说了夫君形貌和习惯,比如他面貌清秀个子高大,话少不爱看人,不喜欢寻常花鸟,喜欢转动的事物,走路必要先出右脚。而大姑姐生得娇小美丽,性情温柔。
这样的说明,换成往日,定然会被指指点点,大肆嘲笑,今日这人群却是古怪,众人慢慢地读了,抱臂上下看看铁慈,又看看前头燕南王府深红高阔的大门,咂咂牙花,说声造孽哦,走开。
走开一批,又来一批,后一批读了,一般的表情。人还没走远,就已经兴奋地讨论起来。
“哎,这好像是,好像是,那两位啊!”
“祖籍昆州,一男一女,女姐男弟,昆州望族……那可真望,咱们昆州最望的。”
“可不是嘛,我记得前年和去年那两位似乎不在府中,说是出去游学了?”
“好像就是去了海右!”
“不过大少爷今年不过才十三岁,去年才十二岁,这就……”
“嗐,这算什么,咱们燕南儿女本就成婚早,而且大少爷生得高大,说是十三岁,你说他二十三岁也有人信啊。”
“这话不对,大少爷何等身份,怎么会和这位村姑有苟且?”
“话不是这么说,你没见说救命之恩吗?这救命之恩,朝夕相处,青春少艾,天雷地火的,有什么不能成的?更何况那位还是个傻子,有人能看上傻子,欢喜还来不及呢!”
“要我说啊,大少爷武功出众,轮得到这村姑来救他?十有八九是那位当时瞧着不好,想给大少爷和王府留个后,趁身在海右无人阻挠,先挑个女人成了好事再说,万一生个健康的儿子,嫡系大房可不就江山稳固了?”
最后这个猜测获得了最多人的赞同。
住在昆州的百姓大多晓得燕南王府的那一摊子事,老王爷子嗣不旺,只有两子一女,大儿子还是个痴的,小儿子是庶子,体弱多病,前不久也死了。长女曾在老王爷葬礼上誓不出嫁,宗老们为她请命立了女世子。为弟弟暂摄王位。
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权宜之计,傻子就是傻子,还指望他能忽然明白了?王府嫡支血脉单薄,偏偏二房父子都十分精明能干,游筠大人在老王爷在世时就是燕南王的左右手,早已把持大权,游卫南也颇得人望。一个女人当世子当王爷,本就步步艰难,一开始老王爷余威犹在也罢了,等到时日久了,昔日忠心老王爷的部属死的死调的调走的走,燕南王府里吹的风就渐渐变了。
站在人群中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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