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棒槌静静看着他,她心里或许并没有脸上那么平静,胸膛里的心脏正跳得厉害。
她从来也不晓得有爹娘是怎么个滋味,自小跟着师父东奔西跑,看别家的孩子都有父母在身边,偶尔也会想起自己为什么没有,如今乍一得知自己从河上游漂下,父母兴许很快会有着落,她心中竟不知是什么感觉。
是故意抛弃?还是不得不抛弃?她猜不出答案,心里有种隐隐约约排斥的念头,不太想知道真相。
“我……亲生爹娘可能在河上游?”她犹豫着开口相问。
师父却摇了摇头,叹口气:“我带着你寻了两年多,河畔每户人家都问过,始终没找着。我猜,大约你亲生爹娘是路过此地将你抛下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又觉得自己多嘴了,被亲生爹娘抛弃什么的,对小孩子来说绝不是愉快的事情,瞄一眼小棒槌,她的表情还是纹丝不动,看不出端倪,眼神却有些黯然,想必还是在意的,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
师父嘻嘻哈哈地拍拍她:“以后你再大些,能独当一面了,可以自己找爹娘,有的是时间。说起来,为师也老了,寻你父母一事帮不上什么忙,以后找你大师兄帮忙也好。”
咦?怎么又冒出个大师兄?
小棒槌的僵尸脸终于崩不住有了一丝裂缝。今天是怎么了?心底秘密大公开吗?她从哪里冒出个大师兄?
“……大师兄?你以前还收过弟子?”
师父得意洋洋地炫耀:“那当然!师父年纪这么大,本事又不小,怎么可能只收你一个徒弟!早些年你还没来的时候,我可是收过一个很厉害的徒弟,你大师兄比你聪明多了,方术一教就会,从来不用教第二遍。”
“那他现在在哪儿?”
因为方术都学会所以出去独闯江湖了么?她一次都没见过这个师兄,甚至师父自己也从来没提过。
“你这个大师兄算是天纵奇才,十岁的时候我已经没东西能教他,他自己有机缘,遇到了仙人,如今应该是另投师门了吧。”
天纵奇才……另投师门……听起来像是什么传奇传记,丝毫没有真实感。小棒槌怀疑地看着师父,其实比起这些她第一次听说的事情,师父今天异常的滔滔不绝才更可疑,他可从来不会说这么多话。
“说了这么多,嘴都干了。”师父将抽完的烟叶磕在石头上,起身伸个懒腰,“小棒槌,做饭吧,师父饿了。”
不说了吗?她点点头,又拔了几颗萝卜,没别的菜,就做萝卜汤和红烧萝卜吧……
“红烧萝卜多放点盐啊,师父口重。”师父在后面慢悠悠地吩咐。
“嗯。”
小棒槌推开厨房的柴门,冷不丁师父忽然在后面又叫她一声:“小棒槌。”
“怎么?”她回头,师父站在柴门前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不知是她眼花还是什么别的,师父眼里似乎极快地闪过一抹不舍。
“哦……没什么。”师父笑笑,“做饭小心点,别把新衣服弄脏了。”
这顿红烧萝卜,小棒槌放了三把盐,咸的可以直接拿来当咸菜了。她盛了一碗,先端去师父的房间,轻轻敲门:“师父,吃饭了。”
连叫三遍,屋里没有任何动静,睡着了?可以前每次叫吃饭,师父不管有没有睡着都是立即跑出来的。
她心中不祥的预感渐渐扩散开,虽然刚才就有这种感觉,今天的师父很不对劲,突然给她买衣服,突然又说了那么多从来没说过的事,先前她并没多想,可……
小棒槌心中暗暗发惊,一把拉开柴门,屋内青烟弥漫肆卷,门一开便被山风吹得蔓延而出,她冷不防一头扎进青烟堆里,眼珠子被熏得生疼,连连呛咳。
过了好久烟才被吹散开,小棒槌慢慢走进屋子,屋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床,吃饭前还在的师父,已经不见人影。
“……师父?”她低低唤了一声,没人答复。
这些青烟她并不陌生,那是师父的遁身法,召唤出大量烟雾遮蔽视线,而人的肉身可以瞬息间遁出千万里,师父真材实料的方术之一,靠这个方术骗得许多人相信他真的是活神仙,只是想不到他会在家里用,如今他人在哪里?遁到千里之外了吗?
小棒槌的心慢慢沉下去,第一次,不知所措的慌乱骤然攫住了她。
她丢下饭碗,狂奔出去,绕着院子找了一圈,甚至探头朝土井里瞅了瞅,那里面当然不会有人在。
师父呢?突然不见了?
小棒槌气喘吁吁地又在林子里找了一圈,最后颓然回到师父住的那间木屋,茫然环顾四周——师父的屋子里除了一张床什么都没有,粗布被单是她昨晚才洗干净铺好的,上面平平整整,并没有人睡过的痕迹。
床头放着一只青布包袱,她认得,那是师父出门常用的。包袱圆滚滚的,似乎装满了东西。
周围所有的声音突然停止了,小棒槌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她慢慢将包袱拆开,里面滴溜溜滚出几锭白银,银子下是一块血迹没洗干净的玉色旧布,布下压着一封信。
打开信,上面龙飞凤舞,正是师父的字迹,墨迹尚未干,晕透纸背。
「小棒槌,萝卜你自己吃,多吃点,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银子是师父这些年偷偷积下的,分你几块当做路费,你笨得要命,师父所授都没学成,真叫人担心。师父有些事必须要离开,没法带着你,这些钱带好,去找你大师兄。信后附了你大师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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