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机向我出售的“亚当的情报”价钱相当便宜,究其原因,是因为其中确定性高的情报很少,大多数是一些未经证实的流言蜚语,最水的几条几乎能与“高中学校十大不可思议”一较高下。
况且,亚当身为情报商的出道时间连一年都没有,可挖的情报本身也没有多少。
要是说到可信度比较高的情报,也就仅限于亚当应该是个年纪不超过四十岁的男性,从未有人见识过他的真面目,与他合作的人大多数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没过多久就莫名其妙地栽了。
与此同时,亚当还有过挑拨本地的某些地下帮派互相争斗的履历。
无人机告诉我,当初被亚当煽动的某些地下帮派,如今已经在黑色地带公开悬赏亚当的性命,在这个节骨眼与亚当发生接触,很容易被卷进冲突当中。
当时的我是这么问的:“那你上次还叫我问亚当购买情报?”
“与本地那些欲除你而后快的人相比较,亚当招惹到的地下帮派,充其量不过是些臭鱼烂虾而已。”无人机说。
忽然,我又想起一事,想到就问:“话说回来,你有没有把我还活着的消息卖出去?”
“呃,已经卖出去了。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问一下。”我心里不免生出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滋味。
之前我的脑子被禁忌知识所影响,自信心像是泡了整晚的白木耳干货一样莫名膨胀,非但干出了直接布置未经试验的血祭仪式的傻事,还主动允许无人机出售“我依然活着”的情报。
如今以清醒的头脑重新回忆,不免深感汗颜。
曾经有人说过,“死亡”就是最好的盾牌。虽然在这一年间,昔日的仇人们也未必相信我已经死了,但其中哪怕有一个人相信了,就相当于给我减少了一点麻烦。
不过想想也罢,只要我的真实身份尚未暴露,那些仇人再想杀我,也只能对着我易容后的照片意淫而已。
*
话题回归正轨。
此时见亚当向我招手,我走入了这家冷冷清清的快餐店,来到她的身边。
那群悬赏亚当性命的地下帮派分子,估计挠头发挠到头顶沙漠化也想不到,自称“亚当”这种极其男性化绰号的人,其实是个白种人女性。
她看上去年纪大约二十岁出头,长着白净好看的面孔,金色长发规整地盘在脑后,身穿印着彩色字母的白色t恤,腰上绑着茶色外套,下身是一条故意做成褪色款的青白色牛仔裤,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经常利用空闲时间,陪伴朋友去体育馆打羽毛球的女大学生,或许课堂成绩也很好,深受同学与老师的信赖,有一股潇洒自在的味道。
并且,与手机联络时毫无感情的印象截然不同,现实中的她有着亲切开朗的微笑,要形容的话,仿佛是在图书馆里,不小心把书本落到地上的时候,会主动帮忙把书本捡起来的萍水相逢之人。
她的面前放着三杯奶茶,不知为何,奶茶里面沉淀着一些小小的,球形的,令我联想到鱼的眼珠,却显得透明的怪异物质。
不仅如此,数量还很多,密密麻麻。
只有贴在塑料杯壁上的部分才得以看见,更多的则隐没在奶茶液体中,看得我心生不快。
见我过来,她主动递给我一杯。
“很意外吗?”她问。
我接过了奶茶,但没有喝,而是放到一边,回应道:“确实没想到。”说完,我才终于记起来:奶茶里沉淀的应该是西米露吧。
我又被“完形崩溃”影响了。
“无论是在工作场合上,还是在黑色地带中——特别是后者,女人很容易受到男人轻视。”她解释道。
“所以你才用‘亚当’这种名字?”我问。
“变声器也是。”她补充道。
但这时,我却反射性地怀疑,眼前这张面孔,也未必就是她的真面目。
我之所以会这么想,并不是因为她表现出了什么破绽,而是因为我自己就是易容过来碰面的。
说句不好听的话,心里虚伪的人,看谁都虚伪,所以像我这种顶着虚伪面目行事的人,但凡见到一个黑色地带的居民,都要怀疑这个人是不是易容了,而如果是用手机联络,则要怀疑他是不是用了变声器。
我一边在她旁边找个位子坐下来,一边把话题继续下去,“既然担心别人看到自己的真面目,为什么现在又要与我见面?”
“这个答案暂时保留,先等我的客户到了再说吧。现在只能说,我也是迫于无奈,说是性命攸关也不为过。”她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旋即整了整表情,向我伸出右手,“总之,就先请多关照了。”
我点点头,习惯性地伸出了左手,紧接着才反应过来,自己应该伸出右手才对,只是过去右臂残疾了那么长时间,一时间没能适应过来。
但还没来得及换一只手,她就已经用左手握了上来,煞有其事地上下摇动了一轮。
我忽然注意到,她的左手中指侧面有个茧子,看上去像是用笔很长时间才会形成的“笔茧”,这说明她其实是左撇子。我把这个特征记了下来,旋即随口说:“既然都说请多关照了,何不报上自己的真名?”
却不料,她居然真的报出了一串名字,“索尼娅.香格里拉。”但肯定是假名,而且加起来还超过了我的三倍,我决定等会儿就丢进脑海的回收站里。
“那么你的真名呢?”她笑眯眯地反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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