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死去的人,经历的仗,远处的后蜀,近处的南燕,家中的大隋,远征的天下,没有一个是轻松的。
凡人之力有尽时,好像鱼非池与石凤岐却不能有任何休息停顿的时刻,或许刚刚处理完大隋的内务,又要立刻决定南燕的战术安排,刚刚分析完后蜀的点滴变化,又要提防商夷是否会诡计奇出。
鱼非池她困在一张宽大的桌子后面,连轴转不停歇,保持着高效的处理效率之外,还要保证不出偏差,因为在这种时刻,任何细小的错误都可能造成整个大局的失势。
其实于鱼非池来说,这样高强度的劳作并不是头一次,拼命也不是第一回,她并没有觉得有任何值得抱怨的地方。
但以前,那些悲痛的事情都是加诸在她自己本身身上,没有过多的牵涉进旁人,不会有太多死得草率,荒唐离世的人。
鱼非池她心想,她已经很强大,不再惧怕上天给她任何折磨,再多的难关,她统统可以嬉笑怒骂着轻轻带过,道一声,无妨,你奈我何。
也许正是因为她已经足够强大,上天将毒手伸向了她另一种柔软所在,开始屠戮她在意的一切,不管是过往的情意,还是故人好友的性命。
上天他用一种,你奈我何的姿态,要让鱼非池再去感受一次绝望是什么滋味。
如果我们善良一点,仁慈一点,我们可以想象为,过往以前的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是为了让鱼非池变得更坚强,更勇敢,锤炼她,锻造她,把她打磨得足够强韧,强韧到足以面对今时今日要承担的痛苦深渊。
若是最初的鱼非池,那个一袭学子长袍,努力避世,连面对窦士君都不敢的鱼非池,如何能承受这一切?
若我们这样满怀善意地去揣测上天的意思,或许,是一种最好的自我告解与劝慰。
自暴自弃从来不是鱼非池会做的事情,哪怕活在阴沟之中,她也会抬头仰望光明,她永远向阳而生,绝不会允许她自己堕入黑暗。
也正是这样的性格与品质,她才能一步步淌过流血的道路,背负沉重的枷锁,磨破了脚心刺穿了心脏,依旧前行。
她永远不可能原谅自己害死了三位司业,哪怕那并不是她的过错。
她曾说,背负内疚的人远比忘却者过得更为艰辛,她不会放下这内疚,那是对过往的背叛,再沉重,再艰辛,她也要时时牢记,永生不忘。
但是,她也不会让自己在这深深的自责中沉沦下去,她会站起来,她只是需要理一理,这些天纷杂不堪的琐事疲累与应接不暇的沉重打击。
她有着,最强烈的反抗意志,那是不死的yù_wàng。
纵使她向上天暂时妥协,不再挣扎,那也只是为了身边的不再被上天带走,并不意味着,她会放弃自己。
冗长的黑夜过去,天边的旭日升起,她在蜷缩沉寂了整整一夜后,拉开了房门。
面对着东方升起的朝阳,她漆黑的双瞳之中依旧饱含着对这片大地的悲悯与怜爱,她依旧抱有那日顿悟之时的宽宏与善良,那是融入她骨髓的高贵。
只是,她的目光更加坚定,她的眼神更加清澄。
纵黑暗无边,她与光明并肩。
每一个人都在经受着铁与血的洗礼,没有任何例外。
老天爷依旧没有给鱼非池任何外挂,命运也从来不曾垂青过她,逼迫着她一步步往前的从来是她自己。
那些内心深处密密匝匝的伤口也无人可以替她治疗,再多的爱与怜惜都不可能愈合得了她,她自己也不行,如今所为,不过是背着这样的伤口与疼痛,日复一日地坚定地前行。
不回头,不回头,不回头。
日复一日的悲伤流泪已不再适合她,连绵不休的追问这一切是为什么也不再适合她,走到如今地步,一切脆弱而美好的情感,都不再适合她。
她越来越沉默少言,就好像以前那个爱说爱笑的鱼非池已经被扼杀,周旋于各式事物中的她时常忘了时间,又或者说,她过于珍惜时间,抓着太阳的尾巴,握着月亮的船尖,她在时间的长河里乘风破浪,快速前行。
在她的世界再也无分黑夜与白昼,她在日月交替的间隙里穿梭行走,时间终于再从她指缝之间开溜,她从未将时间利用得这般充分彻底,饱涨的热情与高效率的处事手段令下人吃不消,谁也不能陪她没日没夜地熬。
或许,只有石凤岐是例外。
“苏师姐,我要战场战报,南燕抵抗大军现在如何了?”鱼非池翻着战事图高喊了一声。
无人应她。
“苏……”
“非池,现在三更天,苏师姐也睡下了。”石凤岐递上这两日的南燕的战报,心疼地看着她。
鱼非池接过来摊开,没再说话,快速地比对着情势,如今的南燕真是让人害怕啊,穷尽心力都叩不开一座城池的大门,他们将每一座城都守得固若金汤。
石凤岐杀了那四千白袍骑士给他们带来好处,是趁着南燕晃神之际于半月之内连下三城,可是半月之后便再难有这样的伟绩出来了,因为音弥生御驾亲征。
他的帝王亲征重新给南燕打了一针强心剂,再度点燃了南燕的战意,有如地狱的南燕,里面全是魔鬼,疯了一般的魔鬼。
“照这样下去太慢了,照这样的速度,我们起码要用三年的时间才有可能完全攻下南燕,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更不要提还有商夷与后蜀也等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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