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忠承寺还有多远?”文若探出车帘,问着车夫。
“回少爷,翻过这片茂林就是了,您只需闭上眼,等着月光从山顶洒下来,便可见到这忠承寺了。”
文若诺诺点头,仰天而望,待车马行至森林深处,忽然迎来一道亘长的坡路,车马沿着痕迹一直北行,不到一刻钟,文若眼前忽然出现一块巨大盆地,盆地至上屹立着一座百米小山,好像一颗仙人掌插在绿洲之上。那小山轮廓明显,山路回转,围绕直上,如一条轻纱薄绢系在山间,山顶被树叶遮得严严实实,隐隐漏出一角微光,随着月影扶摇,忠承寺的面纱渐被黑夜所割开。
文若心想:“这忠承寺居然这般隐秘,若是白天日光充足,树木蔽佑,外来路人和官军商贾根本无法发现。”
待马车行至山上,文弱下车四处探望,发现这忠承寺周遭竟空无一人,仿佛是一座空寺。远远望去,忽现一白色人影站在寺门,好似已恭候多时。
文若本确信此人该是父亲所托的裴先生,但因知晓这箱中满载黄金,虽然面前只有一人,丝毫不敢大意,吩咐左右几个马夫紧随身后,以防不测。
来者身披袈裟,确是位僧人,只不过月影婆娑,林雾缭绕,让文若看不清那僧人面目。只见那僧人徐徐向文若走来,单手作礼,引路于前,随后便是一言不发。
“敢问阁下可是裴先生?”文若警惕问道。
那僧人不答话,只是伸出手臂,为众人作引路姿势。
文若很是不解,府中马夫倒是不起戒心,进了寺庙之中,文若询问后方才明白,原来眼前这位裴先生是个聋哑人,听不见,说不出,自然不会答话。
文若进入寺内,倒没料到这小小寺庙竟是别有洞天,室内无佛像,佛祖在心中,虽是阴暗干燥,却也格外宽敞,与其说这忠承寺像一个寺庙,莫不如说像一座粮仓。待马夫将几个铜箱轮番卸下,裴先生示意几人将这些铜箱运至寺中大堂即可。
见一切顺利,文若悬着的心总算放下,几位马夫将铜箱搬运后,纷纷聚到文若身前,带头驾车的马夫对文若说道:“少爷,我们已将信物送到,大人有言在先,我等即刻离开此地,返回乡里,终生不入交趾城一步。”
文若默不作声,疑虑间也猜透个大概,一旦此事日后被揭穿也是死无对证,只得不了了之,索性给了每人几贯散钱,放几个马夫下了山去。裴先生站在身后,双手合十,脸上挂着慈笑,对文若此举甚是赞同。
“这个裴先生不言不语,却让父亲这般信任,父亲识人无数,自然不会有错,料他不会见财起意加害于我。”文若眼珠一转,左右扫了扫寺中构造,见无异状,这才放下心来,呢喃道:“这寺广阔异常,并无马厩,看来只能卸下马车马儿,喂些草料,星夜赶回交州了。”
文若前脚刚欲离去,只觉身后有人拽住肩头,回头一看,自是裴先生无疑。文若心有疑惑,只见这四十出头的中年和尚从衣间取出一封信函递给文若,并用手指指向地面,摆摆手,好像示意文若不要离开此处。
文若哪管这些,拆开信函,扫过第一页,心中已然明白了大概,可翻到下页,文若却是两眼直瞪,手腕抖得厉害,整张脸皱得不成人形,如同那被攥在手中的宣纸一般,无比狰狞。
待文若读完这信,整个人都麻木下来,只觉呼吸困难,呆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仰面间,已是涕泗横流。裴先生见文若悲伤不能自已,只好双手合十,为之祈福。
文若盛怒之下,举起信纸,本想将其撕成碎片,却不知为何双目深陷,闭眼长叹,闷气咬牙,摇头不止。文若大喘几口粗气,止住泪水,将信纸原封不动拆回胸口,别了裴先生,从马车随手牵了匹马,也不管这些黄金如何处置,如风一般直奔山下,原路奔回交州。
马如霹雳,奔得飞快,只听狂风大作,悲鸣鹤唳。文若策马加速,脸上滚烫,泪流不止,整个人一直腾在马背半米高的地方,颠簸欲坠,时时刻刻都会从马上坠下。
“父亲,你瞒得儿好苦,好苦啊!”文若目中血丝如网,来时的圆领袍子已拦路树杈扯碎了一大片,面颊上皮肉也被切割出几道细如盘丝的血痕。
文若看了方才裴先生交给的信函,不由想起这十年来关于父亲的所有回忆,当这些琐碎回忆与这封信上的内容连在一起,就像潺潺溪流汇成滔天洪水一般,将文若所有的希望和幻想冲得粉碎。
原来,整件事情的起因经过竟与文若心中最坏的打算相差不多,只不过,其中错综复杂之处,是文若做梦无法想象。文若其父陈卿嗣身世高贵,是朝廷贵胄的近亲,早年武曌夺权,清理李氏王臣,陈卿嗣不得不随父迁移到岭南避祸,免灭九族之灾,流至交趾。没过几年,陈卿嗣的父亲病死,陈卿嗣身无分文,只得四处流浪,恰与西宁王相识,二人义气相投,结为异性兄弟,在交趾城中共拒武氏鹰爪,明刀暗枪,九死一生。大唐神龙二年,武曌槟天,中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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