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若别了母亲杨氏已是卯时一刻,天已是大亮。文若擦干泪水,避开府中一干人等,从偏厅绕道长史府后门,抵达时,府门外已有五辆马车和十余马夫随从等候多时。
文若火速上马,趁着城中炊烟未起急匆匆出了街巷,行至北城门,巡防士兵异常警觉,城内告示密密麻麻,难以远观看清。文若见巡营伙长正是甘泉手下的廖副将,便下马走来,询问得知,原来是奉甘将军将领,封城三日,北门只准出,不准进,而南门恰巧相反,只进不出。
文若心里嘀咕道:“北门距朝廷大营只需亮个时辰,而南门却要走上半天,如此安排,甘锰定要在今夜动手,这交趾当真是要变天了。”
文若拉着廖副将约至角落,盘问些许细节,那廖副将也是通情达理,对文若是知无不言。文若如狼四顾,见无人观察,偷偷塞给廖副将百贯铜钱,作揖寒暄,廖副也心领神会,嘴上道着昨日长史府新婚之事,手腕上却是暗自一抖,将钱财扯进胸前铠甲之中。二人各自散开,廖副将开门放行,文若赶着马车,头也不回就出了城门。
忠承寺距交趾足有几百里,官路野路各半,虽无野兽出没,可中途也没有驿站用来辗转休息。出了交趾城后,文若反而镇定许多,既知危险源于何处,也就少了七分胆怯。引路马夫驾着马车驶于先,文若随其后,身后另有三辆马车紧跟而行,阵势倒像个江湖镖局倾巢而动。
一路之上,尘土飞扬。未时过后,马儿劳顿,跟随文若而来的马夫下了马车,喂着草料,文若独自坐在车上,神色略显焦急,一心只想尽快抵达忠承寺,只想着全力而行,却不想这马车不但没有走快,反而有所减缓。文若有些窝火,无奈进了车棚,探探这车中到底装装着何物。
文若掀帘而入,车棚中并无许多物件,唯有一款铜制大箱居于其中,上面扣着几串连环铁锁。眼前铜箱至多半米宽,文若心中估计,这箱子少说也有五十斤重,心中不禁疑惑:“为何父亲要派五辆马车运送,如此规模的铜箱,只需两辆足矣。”
文若有所顾忌,走到车棚后座,蹲下身,试着提起这大铜箱子,耗了半天力气,出了一头热汗,却愣是没将这箱子提起分毫。
文若一头倒在车内,呵喘连连,心想这里面究竟是什么鬼东西,竟如此沉重,少说也有百十斤重,单凭自己一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抬起。
“这里到底装的是什么?难不成是?”文若双膝跪倒,脸贴在铜箱罅隙之间,闭着眼,用鼻子嗅了嗅箱中气味。
“铜,铁,金!是黄金!难道这五辆马车分别装有铜箱,而这铜箱之中皆是满满黄金?”文若猛地睁开双眼,错愕不已,这几年在矿洞做工,虽身体落下肺腑之疾,可对这金属味觉的辨识却变得敏锐异常,已非常人可比。
文若傻眼坐在车中,一时间难以置信,心想道:“就算父亲收了甘锰百斤黄金,可这五辆马车若是皆有铜箱在内,黄金重量不下五百,如果忠承寺的裴先生处也有几辆马车,那父亲岂不是手握千斤黄金?既是如此,可又为何将这些黄金交予西宁王殿下?父亲所说愧悔之事,定是当年那桩旧事,难道父亲是为我仕途打算?还是说父亲与西宁王仍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文若越想,越觉这其中秘密如漩涡黑洞般深不可测,猜测半晌,也未能猜透父亲用心,眉骨之间隐隐有些疼痛。几日来,文弱一直筹备婚宴,忙上忙下,昨夜洞房后更是彻夜未眠,一时之间,文若只觉得疲惫攻心,难以抵抗,一头倒在车棚内睡了过去。
待文若醒来,已是天黑。文若不知睡了多久,掀起车帘,询问马夫,才知马队已出了交州境内,再过一个时辰便可抵达忠承寺。文若醒神后,手掌轻抚着铜箱上的连环大锁,眉头紧锁,脑中思绪飞转,一觉醒来,仍想不出其中深奥之处。
突然,文若手掌向下一拍,砸得铜箱嗡嗡作响,心中暗呼道:“不好!定是父亲暗地将西江柜坊的金银全部转移至此,曲览忙于防备甘锰哗变,一时之间尚未察觉!等等,不对,不对,我与依墨成婚后,两家自是一家,难道曲览竟不知父亲要将这些黄金转运至西宁王府?定是这般!父亲派我将这黄金运出交州,假意是避祸藏金,实际上,是将西江柜坊掏空转移。一旦柜坊变得毫无价值,任曲览与甘锰斗得你死我活,从中也捞不得一丝好处,如此一来,无论两家孰胜孰败,长史府仍然掌握交州钱粮命脉。若曲览胜,城外的朝廷大军急需供养,曲览一时间也不敢妄动,还要指望父亲鼎力相助;若甘锰胜,西江柜坊空空如也,大都护府纵有金山银山,一旦攻陷,便是野火燎原,寸草不生,甘锰定希望父亲能如当年辅佐曲览一般,辅佐他重掌西江柜坊。此等釜底抽薪之计,缜密精确,父亲真乃人中龙凤,如此安排,当真是上上策,都怪我儒弱无能,庶子心胸,我若有父亲胸中两成机智,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文若叹罢,忽觉后脑头皮发凉,不能自已,只得仰头靠背,虽是窘境稍缓,但也难有笑容。
“父亲已病入膏肓,就算他老人家是诸葛再世,又有何用?多思无益,反会乱了心绪,不如安心休憩,待马车赶到忠承寺,再连夜骑快马赶回便是。”文若露出一丝苦笑,静静合上双眼,脸上渐露出不符年龄的沉稳,很快又睡了过去。
车马又向北行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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