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节休沐期方过,朝廷开朝议政的第一日,早朝上看似一切如常,毕竟正逢节后,虽天气反常阴雨早来,这齐聚一堂时热闹话还是要说够的,朝堂上下一派和气,只是百官行列之中几个站位已空,昂首立于前排的人已然更迭,权位交接在这最堂皇正式的明殿之上进行得最为悄无声息。
种种变化百官心照不宣,只趟着这暗涌的流波而行,相反的,在明堂上最瞩目的,是荣耀。新皇开朝第一召:赐相国卢远植明堂座案,于丹墀之上,坐于帝君之侧,每日临朝,总摄国事。
大齐数百年未得一见的君相同坐于朝,这等恩赏真是到了极至,卢远植百拜谢恩,新皇亲自下殿迎他入座。
二品官列中的顾清玄整个朝会未置一言。
早朝既毕,群臣散去,顾清玄受皇召到御书房面圣,却先被搁在与门外跪候了多时,总管太监晋公公终于来传他进去,他垂首入内,按规矩对龙案所在的方向行大礼,一抬起头来却不见新皇,先入眼帘的是坐在茶座一侧的卢远植,还有立在一旁的卢家长子卢远泽及庶子卢远承。
“平身吧,顾卿。”
他从书房左侧的书架下走过来,垂目审阅着手中的奏章,并不侧眼于任何人。早朝过后,他换下了深沉的玄红色龙袍,取下了玉珠皇冠,着一身银底白龙纹的长衫,系暗色琥珀玉带,服饰简约而不失华贵,七尺之身风华正好,不急不躁从容自若,毕竟是出身皇家,贵气天成,气宇非凡。虽也只是二十又七的年轻人,在经过卢家两位公子时却更显气质突兀,卢远泽有长安城第一公子的美名,相貌身姿的确无人可及,但论气质风度,此时一身官服的卢远泽,在他面前,泯然众人矣。
顾清玄此时莫名想起二十年前第一次见陈景行的情形,那时候陈景行尚是七岁幼子,与卢远植并无瓜葛,正是先皇寿诞国宴,皇子公主齐聚,他因母妃出身一般而被冷落于末席。当年的自己也不过是刚得功名的微末之仕,得国宴特恩,才有幸进宫面圣祝贺。
十数年夺嫡之战随陈景行的登基而落幕,当年的满殿皇子公主如今踪影何在?只余他陈景行一人而已。
“谢陛下。”顾清玄施礼起身,又转身向卢远植躬了一礼,便面向陈景行肃立:“微臣谨听圣训。”
陈景行在龙案前坐下,看了眼顾清玄,脸色一变目光一凛,随即将手中的奏章掷到他面前,“顾卿解释解释吧!”
顾清玄便又跪下,拾起奏章来看,虽然奏章上未有署名,只有户部公章,然而他还是能一眼看出这是出自谁人之手——自己的副手户部侍郎魏坤。再扫一眼,所奏内容并不让他吃惊,不过是所谓的“罪证”。
先是列了去年的税收、进贡、盐运、赈灾、皇室开支等等总出入款项,每一项都列明数目,显然是从户部年底总筹报表上誊写下来的,只是最后算出的总额之下又用朱笔标出另一数目,这数目是他亲自统计而得的,而黑笔所算的数目却与之相差六十五万以上。
顾清玄合上奏章,叩首道:“去年六月,河西洪灾泛滥,陛下命微臣拨款赈灾,国库总支一千三百五十四万两,总筹款所得五百七十八万两,而后陛下又支整一千万两重固河西河东两岸防洪大堤,总计两千九百三十二万两,微臣每一笔都清楚明知,其他开支收入更是无有牵扯,至于为何户部库银会有六十五万余两的无头支出,微臣不知,但可以确定绝不是在赈灾款项上有差错,请陛下明鉴。”
陈景行不语,卢远植冷眼看顾清玄,开口道:“顾尚书岂能不知?其余款项都有专人司责每月一统根本没有纰漏,而河西赈灾拨款由你全权经手……哼,就算这六十五万两无头并非你私吞,但你身为户部尚书失款而不察又该当何罪?”
陈景行瞥了眼卢远植及卢家二子,道:“相国说得对,光是失职之罪顾卿你就在所难免!”
顾清玄叩首:“微臣失职,但请陛下宽限时日,微臣一定将漏款查明补齐!”
听他这么一说,卢远植只是哼笑一声,陈景行脸色愈冷,道:“不必了,朕已经给了你许多时日,可你实在叫朕心寒,枉朕对你信任有加。相国已看过,户部奏表上纰漏可不止这一处,顾卿啊,朕觉得这户部的账目是该好好查查了……”
陈景行停顿了一下,卢远植似有所言,但他接着道:“朕令你三日内将户部近十年所有账目册交到御史台,由御史台亲审清查,朕自会令御史大夫主查此事,若最终查出的确非你之过,那一切好说,若查出一两一钱的贪没……”
“那你这户部尚书也别做了。”
顾清玄三拜叩首:“微臣谨遵圣意,谢主隆恩。”
他告退之后,卢家父子继续与陈景行议事,直到午时受赐御膳后才出了御书房。
当朝权势最大的一家人父子三人行于甬道上,卢远泽见卢远植皱眉深思,便问:“父亲是否在思虑顾清玄贪污之事?”
“贪污?”卢远植忽然哼笑出声,摇头道:“不,他贪污?绝不可能!顾清玄啊顾清玄,他只是贪权罢了!”
“可也蹊跷了,他这回怎么捅出这么大的篓子?孩儿还以为……”后面的卢远承嘀咕道。
卢远植回头瞥了他一眼:“你以为什么?以为是为父暗中害他?哼,我弃他,是为了防他,害他,又于我何益?别太拿他当回事了,哼!”
卢远承连忙赔笑,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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