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皮!”
李慢侯沉默了片刻后,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耶律大石疑惑道:“宋人喜欢毛皮?”
他很怀疑,他的汉学功底,可能比李慢侯都深刻的多。
李慢侯重复了一遍:“是的。宋人可以喜欢毛皮,但要做的漂亮一些。锦帽貂裘,半汉半胡是不行的。得做出宋人喜欢的款式!”
这是一个让李慢侯头疼的问题,长城以北的草原地区,没有能够跟南方汉人地区进行对冲的商品,但他们又渴望汉地的商品,这种渴望长期以来以劫掠的动力体现出来。
放牧生产,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毛皮。即便不能普遍使用牛羊皮等低等皮革,昂贵、稀缺的野生貂皮、狐皮、灰鼠皮和水獭皮也足够驱动一条繁荣的贸易线。
对财富的渴望,是人类最大的行为动机,成百上千的哥萨克人,可以在夺取毛皮的激励下,从俄罗斯一直踏遍整个西伯利亚,直到东海。就是因为毛皮极为值钱,欧洲贵族可以为毛皮一掷千金。
相比近现代欧洲贵妇的消费能力,中国人却没能支撑起一条毛皮商道,不是中国人穷,只是他们不喜欢毛皮。
大石叹道:“羊脂沐发长不梳,羔子皮裘领仍左。狐襟貉袖腥复膻,昼披行兮夜披卧。”
李慢侯道:“你倒是懂唐诗,我也是最近翻看过。”
李慢侯翻看这些,就是为了发展毛皮文化,越看越灰心。
大石道:“你们唐朝人开始,就把毛皮跟胡化看做一回事了。身穿毛皮,就是胡人!”
大石说的很对,李慢侯翻遍了古代关于毛皮的文学作品,这些是最能代表文化走向脉络的文字,发现对毛皮保持好感的时代太过久远。从汉代开始,毛皮就开始逐渐跟草原牵上关系。汉人对草原人带着非常复杂的情绪,衰弱的时候恐惧,强盛的时候歧视,这都不是正面情绪,很难产生对草原文化的欣赏来。
在汉地,也就陕北一带的汉人,冬季有穿羊皮袄的习惯,还因此被关中的陕西人鄙夷。
李慢侯道:“你看看我身上!”
现在是冬季,燕京也非常冷,为了来跟耶律大石会盟,李慢侯才从温暖的海州赶来,身上穿着华丽的貂皮衣,脚上踏着舒适的鹿皮靴。说着解开貂皮大氅,让大石看里衬,是丝绸制作的。
又指着里衣:“羊绒的!”
耶律大石道:“燕王费心了。可这也不是契丹服饰啊。”
李慢侯恼道:“你想什么呢?兄弟穿成这样,可不是取悦你这个契丹皇帝的。我是给草原人找活路!我都快把自己给卖了,天天跟一群权贵推销草原货。我这一身,价值千贯。要是所有权贵都这样穿,草原人就不愁找不着生计,总惦记这到处抢劫了!”
给草原生产找到方向,才能从根本上杜绝草原民族的劫掠习性。
耶律大石道:“这你可以放心,我契丹人早已知礼仪。”
李慢侯叹道:“我当然放心你们契丹人了。不然我能让你回来?怕的不是契丹人,怕的是更北方的强族。你控制得了他们一时,总有控制不了的时候。到时候他们会先抢契丹人,再来抢我的燕云。再去抢老赵家的大宋。”
在李慢侯看来,契丹人已经疲弱了。有人总结了一个历史规律,推给汉人,叫汉话虚弱症,指的是任何游牧民族,一旦汉化就会虚弱,认为汉文化骨子里是一种虚弱文化。宣扬这种观念的,大有人在,比如什么狼文化书籍。但这些人不是外行,就是别有用心。事实上,这跟汉化半毛钱关系没有,跟规模和生活习惯息息相关。
游牧、游猎生活,有天然的军事性,一个草原人,正常成长起来,就是合格的战士,因此游牧、游猎民族,不需要投入任何训练成本,就能用最低成本养兵。另外游牧民族一旦入住中原,他们就迫不得已得接受一套更复杂的管理体系,而管理是有一种叫做规模负效应的机制的。任何组织,规模越庞大,效率越低下,这是受信息成本制约的,尤其在信息不发达的时期,建立庞大的中央集权政权,规模负效应非常明显,内耗非常严重。
规模负效应和生活习惯改变,才是弱化游牧游猎民族的根本。如果单纯的文化能够改变强弱的话,回教化的印度人就该掉过头去暴打中亚民族了,而不是一次次被游牧民族南下。因为不管信仰什么样的文化,印度人都是农耕的,无法低成本培养军队。而且规模也比游牧民族大的多,加上管理效率比中国还要低下,一级一级封建主和种姓压迫,连中央集权的集中资源能力都没有,因此面对数以万计的游牧骑兵,印度人习惯了臣服。
中国人最强势的时候,往往不是规模最大的时候,春秋战国时期,基于农耕的农兵制长期保持军事化的情况下,秦国、赵国,甚至最弱小的燕国,也能向草原开疆拓土。到了汉代,哪怕是汉武帝这样的雄主,为了灭掉匈奴,也耗光了国力。就是因为汉代大一统的规模负效应内耗太大,到了唐代,前期人口不多,农兵制依然能压制突厥。后期藩镇割据,这些小藩镇照样欺负契丹人这样的草原霸主。
李慢侯发现,保持四五百万人口,就能让农业民族在规模和效率上达到优势。不止是中国,中外皆然。罗马帝国前期的扩张,后期的衰弱,都跟规模有关。
如今契丹人也开始受到这种规模负效应的影响了,虽然他们本族人口不多,可以进行高效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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