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明之时,帮派血拼结束。
尸体被收拾,血迹被清洗。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
整个夜里,没有出现一个官府巡逻。
听到动静的百姓也紧闭房门,装聋作哑。
京城的住宅格局是东贵西富南贫穷,北部是皇宫,全国州县也就跟着仿效统一,只是北部变成官府衙门。
所以发生帮拼之事的永州城最南端,已算是人命如草芥的贫民窟。
洛麟羽离开之前,看到满头白发的雄鹰帮帮主大笑着从议事厅走出,对身旁那位儒雅男人十分尊敬,且言辞之中充满感激:“多亏辛先生出谋划策,不然此次吃大亏的,定是我雄鹰帮。”
“举手之劳而已,”儒雅男子微笑颔首,“荣帮主客气。”
将缘起酒楼天字号包厢当客栈的洛麟羽回去后,一直在回想那个姓辛的男人。
如果他心通没有出错,那么那位辛先生,应是卫天府派出的人。
凤倾城奉上茶盏,却没出声,以免打断眼前人的思索。
他立在侧旁,看着陷入沉思的白皙脸庞,目光越来越温柔。
“去把书信追回来~~不,不用追了,”洛麟羽话刚出口便摇摇头,“就这样吧。”
凤倾城听得莫名:“殿下?”
洛麟羽摆摆手。
姓辛的儒雅男子若是卫天府的人,那么贡船失窃案,就很是耐人寻味了。
明明可以令官府出面弄回发往朝廷的贡品,却挑唆雄鹰帮趁火打劫,还帮忙出主意对付竹龙帮,这可不是查案寻赃的正确姿态。
看来得再找机会探探他的心思。
至于那些住着低矮草屋、窄巷里臭水横流的贫民……
洛麟羽叹了口气。
“把你们顺回来的东西挑没有标记的拿去变卖,再请几个愿意授艺的木工师傅、石匠铁匠裁缝等去南部坊区,只要肯吃苦用心学,百姓就可免费学习技术,”洛麟羽抬眼,“以父皇拨款、官府有力执行之名。”
“他们一文没出,为何以官府~~”凤倾城只说半句便顿住,“殿下是想官府得知后能够重视?”
“白得好名声的事,他们不可能收不到消息,只要官府有人去问,你们就私底里亮下腰牌,让他们知道这是本宫的意思,”洛麟羽轻轻一哼,“我就不信他们好意思一毛不拔。”
凤倾城低笑:“他们绝对不敢。”
洛麟羽斜他一眼,又哼一声:“以后把你们的腰牌都给我收好藏紧,莫要再被人顺了去!”
“……”凤倾城露出愧色,“原来殿下知道……”
洛麟羽再哼。
“那……”凤倾城往她跟前凑了凑,“殿下是否肯收他们?”
“少主,”洛麟羽还未说话,守在门外的薛礼玱禀道,“缘起酒楼的东家求见!”
洛麟羽瞥了凤倾城一眼。
凤倾城立即退到离她三尺远的侧边按刀而立:“少主有令,请他进来。”
“是。”薛礼玱应道,然后打开门。
厚厚的地毯上,进来的人脚下更加无声,凤倾城看过去时,不由一愣:和尚?
“草民缘起,见过洛少主!”来者撩衣跪下,“洛少主长福安康!”
“起来吧,”洛麟羽看着身穿百姓素衣的光脑壳男人,毫不意外,“僧人还俗开酒楼,这事倒是有趣。”
大正的和尚尼姑,与唐朝僧尼一样幸运,不用受“烧戒疤”的活罪,是以只见头顶无发、脑壳锃亮。
事实上,在现时古,燃香往光头上烫疤的蛮操作,并非佛教发源地的习俗,而是汉地佛教独有,且是元朝以后才开始施行,并只给受三坛菩萨戒的高级僧尼烧戒疤。
“谢洛少主,”缘起站起身,脸上是祥和的淡淡微笑,“草民虽已还俗,却依然戒色戒荤。”
“哦?”洛麟羽讶然,“这么说,你并非是真还俗?”
“不,还俗是真,”缘起淡笑,“只是心仍皈依佛祖。”
“那你为什么要还俗?”洛麟羽好笑道,“戒色戒荤,还用你的法名开酒楼,莫非是为了赚钱供养佛祖?”
“是,”缘起竟出人意料地没有否认,“草民希望能选座高山,建座大寺院,聘请名匠为我佛塑最大金身。”
“选高山?建寺院?”洛麟羽嗬嗬,“你们佛教还想占多少地盘?”
缘起微微张嘴,随后垂眸不语。
“有名望的大寺院,不是在州城县城繁华地段,就是在名山大川,院落重叠,占地极广,还有大量农田佃户甚至各种商铺附属你们。”洛麟羽眯了眯眼,“你们这些寺庙里的和尚尼姑不结婚生娃繁衍人口也就罢了,还不交税、不服役,连依附你们宗教场所的杂役百姓和佃农,也只往寺院交税服役,没了对国家的赋役义务。”
她顿了顿,“你可知从古至今,为何几次发生灭佛运动?”
缘起抿紧嘴唇。
洛麟羽声音微冷,“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们宗教机构占有的社会资源越来越多。人口的大量聚集,对官府的治理构成挑战甚至威胁。”
缘起轻轻道:“洛少主,出家人一意奉佛,没有野心。”
“我知道,”洛麟羽收起咄咄逼人,叹口气,“但是缘起,你应该知晓万事万物都会盛极必衰的道理,所以不要期望用自己的力量将佛教推至巅峰,那不是敬佛,那是毁佛。”
缘起浑身一震。
“宗教可以帮助朝廷教化人心,所以被允许存在,”洛麟羽看着他,“但若过度发展,超越朝廷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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