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岁的廖莉娅淳朴善良,一头褐色的短发。从她的大脸盘儿上能看出她心里所想的一切。她和保尔一见如故,连家里不宜为人知的事也讲了出来。从她那儿,保尔知道老头儿在家不给别人自由,专制霸道,气量小,见识短,爱吹毛求疵,常在家制造紧张空气。因此妻子和女儿对他都十分厌恶。阿尔宾娜二十五年来一直跟他的专制抗争,两个女儿也站在她这一边,家里天天大吵小吵不断。
另一个祸害是廖莉娅的弟弟乔治,一个彻底的浪荡子,自以为是,讲吃讲穿,爱吹牛又酗酒。他是母亲的心肝,中学一毕业就开口向母亲要钱,说要上莫斯科。
“我去上大学,让廖莉娅把戒指卖了,你也卖点东西。用什么方法我不管,反正得给我弄到钱。”
乔治吃定了母亲对他的一味顺从,所以不知廉耻地一再利用。在姐妹面前他自以为高人一等。母亲想方设法从老头儿那里要钱,连同达雅挣的,一次又一次寄给儿子。但由于他入学考试成绩太差,被除名了,现在住在叔叔那里享福。他经常打电报威逼母亲汇钱给他。
保尔直到黄昏才见到小女儿达雅,是母亲在过道悄悄告诉她有客人来了,她一脸腼腆地同保尔握手致意,脸红得直到脖子根儿。保尔没有马上就放开她那起了茧子的粗大的手。
达雅今年十八岁,不是很漂亮。但一双栗色的大眼睛,弯弯的细眉,端正的鼻梁和唇线分明的红嘴唇,让她吸引力十足。干活儿穿的一件条纹上衣紧紧绷在她年轻而富有弹性的胸脯上。
两姐妹分住两个房间,达雅外屋里放有一张小铁床和一只五斗柜,上边有些小物件,还竖着面小镜子。墙上贴着三十多张相片和图片。一盆深红色的天竺葵和一盆粉红的菊花摆在窗台上。一条淡蓝色的带子将薄纱窗帘拢在一旁。“达雅的屋里从没进过男人。可是,您让她破例了。”廖莉娅打趣道。
第二天晚上,大家在老人的房间里喝茶,达雅在隔壁自己的小屋里听着。老人搅着茶杯里的白糖,眼睛还不时地透过眼镜上方狠狠地瞪一眼在自己对面的客人。
“现在婚姻方面的新规矩真不怎么样。想结就结,想离就离,简直是无法无天!”
老头儿咳嗽一声,他被呛了一下。缓过劲儿后他一指廖莉娅:
“她就是,一声不吭地嫁给了那个混蛋,又一声不吭地离婚了。结果我最倒霉,让她拖来一个野种吃白饭。真不像话!”
“那么您认为她就该跟那个寄生虫生活下去?”保尔问,目光中似乎燃烧着火焰。
“该弄清底细再嫁。”
阿尔宾娜压下怒火,畏畏缩缩地插嘴道:
“老头子,当着外人说这干什么?说点别的吧。”
老头儿猛地转身冲她嚷道:
“该说什么我知道,轮不到你对我指手划脚!”
这天夜里,保尔思索着这家人的情况,他偶然间卷入了这场家庭纷争。他思考着该如何帮助母女三人解脱出来。对于他自己,生活进程意外停止,眼前摆着一堆难以解决的问题,此刻该如何决断比任何时候都要困难许多。
只有一条路,就是这母女三人离开老头儿,离开这个家,但这并非易如反掌的事,他对此心有余而力不足。几天后他就要离开这儿了,也许与他们再无相遇的机会,随它吧,何必在这小破屋子里掀起波浪呢?可是一想起那个老头儿可憎的派头,他又烦闷起来。他设想了几套计划,都觉得不恰当。
第二天是星期天,保尔外出回来时,看见达雅一个人守家,其他人都去串亲戚了。他走进她的房间,感觉到一阵疲劳,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怎么不出去散散心?”
“我哪儿都不想去。”她细声细气地说。
保尔想起昨夜的思索,决心讲讲。
为了避免受他人干扰,他开门见山,语速急切地说:
“达雅,听我说,咱俩之间用‘你’来相称吧,何必那么客气呢?我就要走了,很不巧,我现在正是处境艰难的时候,不然咱们肯定有办法扭转局面。要是一年前,我能带你们跟我一起离开。你和廖莉娅勤劳勤恳,一定能有份好工作。是跟那老顽固一刀两断的时候了。不过,现在我没办法这么做。我自己的将来会怎样我还不清楚,所以我无能为力。不过,我会尽力去争取恢复工作。天知道医生们是怎么诊断我的病的,同志们竟然让我无休止地休养下去,这种境况一定会改变的。我会给母亲写信商量一下,咱们好好合计合计,反正我不会丢下你们不管,但,达尤莎,你们,特别是你的生活必须改变,这无庸置疑。你愿意吗?你有这样的力量吗?”
达雅抬起头,轻轻回答:
“我愿意,但我不知道我有没有力量。”
“没关系,达尤莎。只要你愿意,咱们就好办,告诉我,你留恋你的家吗?”
达雅很吃惊他会这么问,愣了一会儿才说:“我很同情母亲。”她说:“她一辈子都受父亲欺负,现在又加上乔治。我很担心……只是她更爱乔治……”
他们聊了好久,直到家人都快回来时,保尔才开玩笑地问:
“奇怪,那老头儿怎么没把你嫁出去呢?”
达雅慌乱地直摆手:
“我不嫁。廖莉娅的遭遇太让人心酸了,我绝不会结婚的。
保尔笑容满面:
“看来你已下定决心了?可要是突然有个很不错的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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