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能让人忘记一切的魔药。
无论你赞不赞同这句话,你都无法否认时间的确拥有腐蚀一切的力量。不要说是拥有实体的物质,即便是情感和信念在时间面前都不见得能恒定不变,过去很久的历史真相也会在漫长的时间长河中不断发生变化。
范坦和波克特村的村民们已经死去半年了。
半年对于一个国家而言是一个极为微小的时间单位,它在卡洛斯长达数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卑微得如同一朵小小的浪花。
然而就是这朵小小的浪花,也拥有让人遗忘的能力。肯托的巨头们已经把精力放在了其他事务上,二十年来范坦不知所踪带给他们的阴影以及那晚得知范坦死讯带给他们的狂喜似乎已经成为尘封的回忆,他们渐渐忘记了范坦这个曾带给他们恐慌的罪犯,就像神圣教会的信徒们也渐渐忘记了尚在沉睡中的教皇殿下。
莫克塞罗渐渐淡忘了,他的肋骨已经被修复,又被奖赏了一件新的铠甲。和过去几十年一样,高大的骑士就像一架严格遵照指令运作的魔法机械,日复一日地重复着自己那血腥残忍而又无聊的工作。那晚上和老朋友最后的一次见面对他似乎没有丝毫影响,他既没有为此感到解脱,也没有为此感到痛苦。
灰烬之剑剑刃中队的士兵则在尝试淡忘。他们虽然是帝国的栋梁,但毕竟还不是帝国的顶尖,在没有取得和那些大人物一样的地位之前,他们的情绪还是会受到他们所处地位的影响,自然做不到和那些大人物一样冷酷无情。
然而讽刺的是,狙杀范坦这项行动倘若公之于众,倒也算是光彩,毕竟范坦不过是个胆大妄为的罪犯,待见他的只有异教徒和政治犯,不过灰烬之剑剑刃中队的士兵却在这光彩行动中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也难怪他们心中承担着莫大的压力。
然而可笑的是,让诺男爵和他的手下的士兵们本来以为参与这次重要行动可以换来升迁的机会,然而换来的却是来自肯托军部的一纸纸调令,这一纸纸调令将剑刃中队拆得七零八落,几乎每个人都被安插到肯托军部的文职岗位。
对于一个没有任何背景,只能靠军功升迁的军人而言,这无异是切断了他们往上爬的途径,让他们直接准备养老,或者说……这是对他们的某种监视。
想通了这个关节,剑刃中队的士兵们不由地哀叹起来。他们此时才明白无论表现地有多好,对上级有多么服从,在肯托那些眼比天高的大人物眼中仍然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弃子罢了,或者说他们从来就不曾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
现实和梦想的落差感以及道德对内心的煎熬让这些身经百战,却又提前养老的士兵们长时间处于一种平静的抑郁之中,以至于他们不得不采用各种媒介摆脱这种绝望,于是他们中的许多人开始和那些战争创伤的老兵一样开始留连酒馆和妓院,在酒杯和女人的屁股上浪费钱财,以期麻醉自己痛苦的灵魂。
然而酒馆向来是是非之地,酒精和女人身上的脂粉味不仅能令人心醉,也能叫人发狂让人送命,几乎每天都有老兵因为各种理由死在酒馆的门前和妓院的后街。这些零碎的案件也大多难以追查缘由,被不作为的官员匆匆打上悬案的烙印结案,最后和案宗一起被堆放在被人遗忘,落满灰尘的角落里。
肯托很大,这种案件也很多,所以这种难以找到线索的疑案也向来容易受到忽视,从某个角度来说,这些案件的凶手应当感谢办案官员的大意。
这些人是街头上欺男霸女惯了的混混,酒馆维持治安的保安……然而人们不知道的事,最近有几起案子,出于一个乞丐之手。
乞丐是社会的底层,他和其他人没有关系也自然没有仇怨,也是最没有杀人理由的人,所以小乞丐轻而易举摆脱了作案嫌疑。
除了小乞丐本人,没人会联想到这几具刀口整齐,死得干净利落的尸体出于一个小乞丐之手。
但这一切偏偏是这个小乞丐做的。
小乞丐称不上坏人,他顶多承认自己是个或者曾是个懦夫,他不会觉得自己是个作恶多端的混蛋或是个以杀人为乐的变态。
他之所以杀了这些人,是因为他记得那些已经被人们淡忘的事情,他还记得半年前在波克特村的那道耀眼的白光和那场屠杀。和剑刃中队的士兵们一样,这些事情也在折磨着他。
不一样的是,折磨剑刃中队队员的是升迁无望的绝望和曾经的残忍,折磨小乞丐的是报仇无门的怅然和曾经的懦弱。
不一样的是,剑刃中队的队员选择用酒精和女人的身体来麻醉自己,小乞丐则选择杀了一部分他眼中的仇人。
不一样的是,剑刃中队是小乞丐刀下的猎物,小乞丐则是在都市丛林中寻找猎物的猎人。
小乞丐叫做里欧·铁手,他平时喜欢穿一件干净朴实的素色衣服,将全身洗的干干净净,然后站在肯托的大小街头,脚前摆一顶滑稽的礼帽,拉手风琴换取人们口袋里的硬币。
这种被人们戏称为“街头艺术家”的乞丐是行人们最不讨厌的乞丐,因为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欣赏一场现场音乐表演而无需付钱,但有时,也会有腰包阔绰的行人大发善心。
今天,这个小乞丐站在肯托中央行政区阿柏龙图大街帝国大厦对面乞讨,从白天站到晚上,从晨雾初起站到满天繁星,但他似乎丝毫不感到劳累,他仍旧站在帝国大厦对面的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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