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重威呵呵苦笑了数声,道:“哪有那般简单,若真是那样,契丹又岂敢举倾国之力入寇我中原?
别人不说,就说河东节度使,北面行营都副招讨使刘知远刘帅,这此军议他虽没说话,但是与他走得比较近的几位节度使可都说了话,他们的意见都是主退的。
他们既然这么说,那说明刘知远的意见也是主退的。刘帅与本帅有相救之恩,他的意见,本帅又怎能不听?”
李风云奇道:“刘帅为何要主退?”
杜重威叹了口气道:“风云贤侄,你看问题还是太浅,老夫便与你说说吧!
风云,你说这场中原与契丹的大战,刘帅与本帅,谁立下的功勋更大?”
“自然是刘帅!”李风云答到。
杜重威点点头,又问道:“论威望,论实力,论控制地盘的大小与重要性,刘帅与本帅哪个更强一些?”
李风云略一思考,答道:“也是刘帅!”
杜重威又问道:“论与陛下的关系,刘帅与本帅哪个更近一些?”
这个李风云可不知道,只得摇摇头。
杜重威笑了起来,道:“差点忘了,朝堂之事,你可不熟。老夫告诉你,刘帅是先帝的妹婿,很早之前就跟着先帝,忠心耿耿,是先帝的心腹重将,否则也不会把河东重地托付给他。论关系,他可比本帅要近得多!
既然如此,为何这次北面行营都招讨使的位置,圣上交给本帅而没交给他?”
李风云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经杜重威这么一提,也觉得十分奇怪,想了一会儿,答道:“也许是皇上觉得杜帅的能力在刘帅之上吧!”
杜重威哈哈大笑道:“哪有此事?是圣上对刘帅起了猜忌之心呀!”
李风云奇道:“可是皇上是刘帅的外甥呀?他怎会猜忌刘帅?”
“外甥?是干外甥才对!”杜重威道,“先帝也是后唐明宗皇帝的女婿,与后唐末帝算起来,也是干妹夫,李从珂不是一样对他起了疑忌之心,最终逼得先帝不得不起兵自保?”
事关本朝先帝,杜重威说得很含糊,但是李风云听懂了他的意思。
石敬瑭是李从珂的干妹夫,但是夺起江山来,石敬瑭比谁都狠。造反不说,借契丹兵,割让燕云十六州,称臣认干爹,可谓无所不用其极。要知道,当时的契丹与后唐,可是世仇,彼此敌视。
李风云心中不觉一寒,问道:“杜帅的意思是,皇上任命杜帅为北面行营都招讨使,是想打压刘帅?”
“不止是打压!”杜重威点点头,“而且想在本帅与刘帅之间挑起矛盾,利用本帅去制衡刘帅,本帅与刘帅之间能反目成仇是最好不过。这一点,本帅清楚,刘帅同样清楚!这些话,老夫本不该说,只不过老夫把你当做亲侄儿,才剖析给你听。你心里知道就成,莫要对外人说起。”
李风云心中又是一股寒意升起,暗道:“原来其中还有这些算计,我倒是从未想过。契丹鞑子都还没有逐出中原,他们之间却彼此算计起来,这算什么?难怪晋国会打不过契丹。
慢着,老丈人说把我当亲侄儿,难道不是女婿?”
“但是,值此危难之际,老夫又岂能跟刘帅闹翻?所以,老夫必须要听从刘帅的意见。”杜重威接着解释道,“而刘知远为何要选择主退,老夫也能想得明白。”
“为何?”李风云好奇心又起。
“无非是养寇自重那一套!”杜重威笑道,“如果这一战重挫契丹军,甚至将契丹打残,得利的是谁?只有圣上,圣上声望必定大振,直追先帝,根基也算牢固起来。而大晋再无外患之忧,至少数年之内没有外患之忧,那么,圣上要做的事情是什么?”
李风云摇摇头,谈到这些,他完全不懂。
“是削藩,解除心腹之患!
而削藩首先要对付的又是谁?自然是刘知远。
刘知远兵精粮足,手握七万重兵,把持河东龙兴之地,威望又高,又功高震主,赏无可赏,这样的权臣,圣上怎会放心?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帝王心术。
像刘知远这样的人,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杀。”
杜重威眼中放出寒光来。
李风云倒吸了一口凉气,开封那个小皇帝真有那么狠毒吗?隐隐中,李风云信了杜重威九成。自小在清平镇长大的李风云,又怎会不知晓人心之狠毒?
“本帅能想到这一点,刘帅刘知远又怎能想不到?所以,在刘帅心中,是不想把契丹人打得太狠,让耶律德光知难而退就可以了。
这样,契丹的威胁犹在,圣上也不敢将他怎么样。如果把他逼急了,谁能保证他不会做另一个先帝?
这就是刘光远的养寇自重之策。”
李风云心中已经信了,暗叹一声,人心若此,中原哪有取胜的希望?纵使这次耶律德光南征不成,总还有下次,下次不成,还有下下次。长此以往,中原终有防不住的一天。
这便是庙堂之上的食肉者么?难怪说食肉者鄙,他们心中除了他们自己,哪还有想过底下的老百姓一丝一毫呀!
突然之间,李风云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刘知远这般想,难道他这位老丈人心里就干净?杜重威想登基做皇帝的心思,李风云早就知道。刘知远被除掉了,下一个该轮到谁?不用想,必定是他的准老丈人。
所以,杜重威才不愿与刘知远闹翻,他们现在根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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