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州治所雁门县州衙。
知代州事兼沿边安抚使郭仲恂正在官厅中来回踱步,思考着当前严峻的形势。
当初,河东宣抚使谭稹下令延边各州招诱辽地汉儿为军时,郭仲恂是拒绝的。
对地广人稀的北地政权来说,人口就是财富,流民就流动的财富。
但对于人口众多,土地高度集中的大宋来说,流民却是沉重的行政包袱。
大宋连国内的流民聚集都怕得要死,一遇大灾就忙不迭地招募流民之中的青壮为厢军,目的就是减少流民聚集的规模,并尽量消除其中的不安定因素。
邻国战乱,流民四起,朝廷不想办法阻止辽地流民入境,反而还要主动招诱他们南下,何其荒唐!
辽地汉儿确实悍勇,可以为军,但朝堂上的相公们是不是选择性地遗忘了他们也比本国百姓更加难驯?
须知道流民即使逃亡,通常也会拖家带口,甚至举族迁徙,除了能招进军中的青壮外,还有数量更加庞大的妇孺老幼一起行动。
这些人会给各地官府带来沉重的安置负担,一个处理不好,就是一堆的治安问题。
即便是人少地多,交通又很方便的河北各州,仓促间安置数万流民也是个大难题,更别说交通不便,出产有限,转运极度困难的河东了。
郭仲恂一开始就明白,延边诸军州根本养不活这么多的流民(并不是没有粮食,而是掌握在官府手中的粮食不够),仓促招诱辽地汉儿南下,就是给自己制造大麻烦。
比行政和治安问题更可怕的是外交上的压力,郭知州非常担心朝廷擅自招诱汉儿,会为金国和伪同送上日后入侵大宋的借口。
为此,其人专门向谭宣抚行文一封,汇报了自己的担忧。
谭稹的压力其实比郭仲恂还要大,也非常清楚其人担心的这些问题。
但在徐泽已经建国的巨大压力之下,大宋朝廷必须更加主动。
若是不能趁着混乱积蓄力量,并尝试占领应、朔等州,威胁伪同后背,使其轻易不敢南下,待徐泽腾出手来,大宋就只能坐等灭亡了。
谭宣抚回复郭仲恂的意见,表示粮食一事不用担心,先以军粮垫支,朝廷很快就会转运粮草过来。
上命不能违,宣抚使让他放心,郭仲恂一个武人知州,该汇报的情况都已经汇报了,还能不放心么?
后来,金、同、夏、辽等势力角逐山后九州,应、朔两州实际成了无主之地。
正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其人也放下了担忧,大着胆子招诱辽地汉儿。
百姓自发的流亡和官府有组织的引诱,其效果不可同日而语,在代州官府的组织下,南下汉儿的数量与日俱增。
问题很快就出现了,宣抚使承诺的“朝廷很快就会转运粮草过来”确实做到了,但数量仅比往年多了不到两成——根本就打不浑水。
郭仲恂不敢冒军粮断绝的风险,只能勉强保障义胜军(赵宋以辽地汉儿为军,并定其名为义胜),而停止供养其他流民。
早就等着这一刻河东大户们纷纷拿出粮食,主动帮助官府“救济”流民。
当然,勤俭持家的大户自家也要吃饭,他们的粮食又不是大水冲来的,有限的粮食也只够“救济”部分流民。
何况别人还不止救一顿,还主动为流民提供工作机会,至少有救好一阵。
至于这之后的骨肉离散、老弱倒毙街头等凄惨景象,怎么能赖善良的大户!
再之后,义胜军军卒便不稳了。
毕竟,倒毙街头的老弱,卖身大户家中的妇孺可都是他们的亲人。
应对这种棘手问题,除了皮鞭加棍棒,让这些丘八认清现实,屈服于命运无常外,还能怎么办?
这本就是大宋禁军最擅长的事,你让他们做思想工作,也没人会做啊。
都他娘的沦为流民了,能活命就要谢天谢地,还有什么不能适应的?
正常情况下,有个几年的时间,慢慢消化这些汉儿并不是多大的问题。
但问题就出在没那么多的时间,代州义胜军问题显现没多久,伪同就接管了应州。
其后,形势便一天比一天诡异。
同军进入应州后,立即加强了境内防务和治安,以往络绎不绝的出境流民为之一绝,就连代州派往应州的探子也被抓了不少。
奇怪的是,伪同方面,始终没拿这些探子说事。
没过多久,郭仲恂就发现了伪同打得什么主意——应、蔚两州的同军频频派出斥候越境搜集军情,并将道路修到了代州境内。
很明显,一场大战正在酝酿。
敌人就是同军,目标正是代州!
而伪同入侵代州的借口,却是朝廷自己送上门的——擅自招诱他国百姓!
郭仲恂第一时间就将此事汇报给了河东宣抚使司,谭稹也命其人提高警惕,做好应战准备,并向朝廷汇报了代州的军情。
但这之后,就是石沉大海,再无半点消息。
而繁峙县方向,敌军的挑衅行动越来越明显,形势是越来越危急了。
“相公,传旨天使已经进城,就快进衙门了!”
郭知州正为时局忧心忡忡时,门吏的报信声如天籁之音传来。
“快,备香案!”
秦桧的行动很果断,进雁门县城后,就直奔知州衙门而来。
为避免引起郭仲恂的误判,其人进入知州衙门前,便将大部分留在了院子外面,只带了两名士兵入内。
“郭知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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