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稹虽然违抗圣旨,却没有真昏了头。
其人非常清楚自己不是有资格抗旨的文官,绝对不能真的把天子惹恼了。
待秦桧走后,谭稹就立即写了一道密奏,派快马报于东京。
谭宣抚在密奏中详细陈述了河东路面临的严峻形势,解释自己为了江山社稷不敢奉诏的苦衷,并不着痕迹地将传旨天使秦桧态度专横恣意妄为描述了一番。
为了赵宋帝国国运拼搏的秦员外郎还在不顾疲乏的咬牙赶路,当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老狐狸谭稹摆了一道。
实际上,其人之所以要赶到代州,还真不是手握圣旨就恣意妄为。
教主道君皇帝交给秦桧的任务主要有两个。
其一,向河东路宣抚使谭稹宣旨,惩处擅自挑起边衅的边臣。
其二,联络金人,说服金军都统完颜斜也出兵牵制同军。
以秦桧的天资和勇于担当的个性,自不会被表面的任务所束缚。
其人明白,天子交代的两个任务其实只有一个——牵制同军,让徐泽不再或者不敢南下(直到此时,秦桧还不知道徐泽早就打到开封府了)。
若是惩处边臣就能令徐泽息兵,那就惩处边臣。
若惩处边臣还不能令徐泽满意,那就只能请金人出兵牵制伪同了。
可是,金人要是这么好请,也不用他秦桧事到临头了才跑到北地来临时抱佛脚了。
这些金人完全不像野蛮人,一点都不纯朴,反而异常狡猾。
在之前(同宋两国勘界危机)的谈判中,金人狮子大开口,提出了很多要求,钱粮甲械和铸炮工匠等等,他们都要,而且数量巨大。
这些野蛮人还不见兔子不撒鹰,必须先见到物资和工匠,才会考虑出兵。
如此条件,使者自不敢答应。
所以,宋金两国并没有达成实际意义的结盟意向。
现在情况这么紧急,就算朝廷全盘答应金人的条件,以河东路的地形条件,想把物资运过去,又要花费多少时间?
大宋什么都没有准备好,仅靠秦桧一张嘴,如何说得动贪婪的金人?
其人甚至怀疑这些金人根本就没有诚意,纯粹就是想趁乱讹诈大宋的物资和技术。
跟这样无信无义的金人打交道,请他们出兵牵制同军,秦桧不认为是什么好主意。
相对而言,还是惩处本国的边臣更容易。
但是,此策的副作用极大。
为了平息敌国君主的怒火而杀本国忠心办事的臣子,会让朝廷失去忠臣之心,也会让具体操办此事的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秦桧倒是不怕被人指责谩骂,不招人恨是庸才,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得天子赏识,为天子办脏活,就别想讨到好名声。
嫉恨鲁国公的人那么多,别人照样屹立大宋政坛多年而不倒,权势还越来越重。
若能给秦桧如鲁国公一般的权势,其人愿意为天子干任何脏活。
但若是为了一个七品员外郎的芝麻小官就得罪天下人,那也太不值得了。
须知道,天子今日能为了平息徐泽的怒火卖掉郭仲恂,来日也能为了平息朝野舆论再卖掉他秦桧。
神宗朝也曾任过职方员外郎一职的邓绾有一句“名言”:“笑骂从汝好官须我为之”,被很多真小人奉为圭臬。
秦桧却极度鄙夷邓绾——小家子气,难成大事。
其人非一般人,自有非常志!
别人能够科场得中,就是祖坟冒青烟的大喜事,哪怕中不了进士,能中同进士当官,也万分高兴。
秦桧却不一样,科举及第后,补为密州州学教授。
其人嫌官小,辞官不做,下一科再考,又中词学兼茂科。
此等视科举考试如探囊取物的牛人,基本都有一颗视天下如无物的雄心,能是邓绾这种为了做“好官”而不择手段的小人可比的么?
秦桧信奉的是“好官”要为,为“好官”就不要惧怕他人“笑骂”,而不是相反。
一心钻营不干实事,只想着做“好官”,为了“好官”什么都可以不要,这等人秦某耻之!
真正能成大事者,皆是有大抱负能干实事之人。
有作为方能有地位,有了地位又能有更大的作为,为了施展大作为,应不惧人言,这才是大丈夫所为。
秦桧不仅有大抱负,也的确有真才实学。
其人特意研究过徐泽的发家史,得出一个结论——此贼就是朝廷一手养大的。
天子若是一味顺从贼子之意求平安,怕是最终要搭进整个江山也无法求得平安。
秦桧敏锐地觉察到徐泽的目标绝不是开封,而是代州。
而且,徐泽就算要打开封,也必须是先攻下代州,进而全取河东路后才行。
敢战方能言和,大宋能与辽国结为兄弟之盟,并维持百余年的和平,靠的不是不断割地赔款满足辽人的胃口。
而是真宗御驾亲征,且大宋军民在澶州挡住了辽人的强大攻势,一战打灭了辽国亡宋之心。
今日也一样,若想解决应州危机,就绝不能满足逆贼的胃口而自毁长城。
妄想杀边臣而乞求徐泽息兵,只会导致贼子得陇而望蜀,胃口越来越大。
所以,秦桧带兵前往代州,根本就没想过要抓郭仲恂。
其人的头脑很清醒,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来河东是为大宋解决问题的,其目标就是让徐泽不敢威胁开封。
要达成这一目标,除了杀郭仲恂以息徐泽之怒,或请求金人出兵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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