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不是担心自己断案的手法在乔辞面前露了拙,毕竟在景县县令这个位置上坐了两年多,每逢“三、八”都要开堂受状,就是再生疏的手法,在两年的锻炼下,也该有不小的长进了。
许正担心的是今天虽为受词日,他却早就在接到刘清辉的书信后,对景县百姓下了封口令,直言谁敢在特使采风期间闹事,谁就要倒大霉。话都说明白到这份儿上了,又怎么可能有人来投词讼。
乔辞虽然不知道封口令一事,但是她一路从驿所行至县衙门,在路上看到行人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也能猜出个所以然来。不过她想得明白,横竖她来此处就是为了帮叶斐然拖延时间的,目的达到了,过程如何都是其次。
乔辞单手支颐,歪着脑袋瞅着空荡荡无一人造访的公堂,轻吐一口气道:“既然没人,那你们便陪我一起耗着罢。”
在乔辞百无聊赖之际,叶斐然与陈秋宜一路倒是颇为惊心动魄。即便乔辞引走了守在驿所门前的官兵,他们这一路上仍遇到了不少盘查身份的吏胥。好在陈秋宜对景县的道路十分熟悉,两人专门挑着人迹罕至的僻静小巷走,这才没与官兵直接碰上。
陈秋宜在前方领路,叶斐然跟在她身后,与她始终保持着三四步的距离,见她穿过小巷,沿着石板长街一路向前,最终停在了一处有些破落的屋宅门外,叶斐然走上前去问道:“到了?”
陈秋宜的指尖轻触门板上陈旧的纹路,颔首道:“这是一家佃农,她的夫君死得早,她以一人之力养活着家中的孤儿寡母,生活颇为不易。家父在世之时,对她很是照顾,每至草市1,都会优先去收她家的梁谷。若说如今在这景县中我还有谁可以信任,便只剩下她了。”
这家户主既然与陈秋宜有这层情分在,彼此知根知底,自然比随便找来的人证要可靠许多。
叶斐然帮陈秋宜叩响门环,等了许久,才听到屋内有人应答。门扉被人从里面打开,开门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妇人,皮肤黝黑,双手满是老茧,一副饱经沧桑的模样。
那妇人第一眼瞧见的是叶斐然,询问的话将将出口,余光扫到立在叶斐然身后的陈秋宜,眼睛蓦地瞪大,一声低呼脱口而出。
陈秋宜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妇人也明白屋外人多耳杂,不是说话的地方,忙将门口让出放两人进去。她拽过陈秋宜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还未说话,人便先哽咽了起来。
陈秋宜轻轻拍了拍她的肩,与叶斐然对视了一眼,见他微微摇头,便将要出口的话压了下去,继续柔声安慰她。
好在那妇人也没有哭多久,待情绪缓和了,她用手擦拭着眼泪道:“陈公的事情如今闹得沸沸扬扬的,我也听说了,那么好的一个人,竟然就这么没了,当真是苍天无眼哪!”
陈秋宜的父亲在景县素有儒商的雅名,是以识得他的人都尊称他为“陈公”。陈秋宜原本还沉得住气,从别人口中听到了父亲的的雅号,也忍不住红了眼眶。她清了清嗓子,努力平复着声气儿道:“我今日来找您,便是为了家父的事情,还请您为我出堂作证,还家父一个公道!”
妇人听到陈秋宜的话,面上的表情明显凝重起来,半晌后长叹了一口气,幽幽道:“我们都知道陈公背负着冤名,可那又能怎样?并不是我忘恩负义不想帮你,他们是官,我们是民,又怎么可能斗得过他们?”
她不答应,其实也在陈秋宜的意料之中,毕竟在寻常人看来,民与官斗,本就没有分毫胜算,否则陈秋宜当初也不会携着幼弟顶着越诉的罪名去清城向刘清辉状告。
陈秋宜打消她的顾虑道:“这点你不必担心,朝廷为了夏征一事,专门派遣了特使来清州监察,我们只需要将这件事原原本本地告诉特使,便能为我父亲平反罪名,还他一个清白声名。”
那妇人听了陈秋宜的话,却更加紧张了起来,凑近了陈秋宜低声道:“这些日子你一直东躲西藏,恐怕还不知道,县衙那边早就知道特使会来,是以下了封口令,有谁敢在特使面前多一句嘴,便会落得和陈公一样的下场。”
妇人说到此处有些不寒而栗:“我知道你如今除了为陈公报仇,什么都听不进去,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快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罢!像特使那样站在云端上的人物,即便来到我们这泥潭里面,也只是打了个滚晃悠一圈儿,待身上泥点子干掉了,他们还是要重新回到云端去的。等特使走了,你没了依仗,又得罪了这里的父母官,你说你还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她掏出一方帕子,为陈秋宜擦了擦眼角,语重心长道:“你虽没了父亲,失了家产,但毕竟还有一个幼弟需要照顾,并不是孑然一身,这种拿自己性命去冒险的傻事,你万万不能做哪!”
陈秋宜被她说得胸口发涩,抬起头来看向一直静静伫立在一旁的叶斐然,这才发现他亦凝视着那妇人。他面上的神情素淡,就连眸光也是内敛的,平日里的温和雅致不在,板起面孔的他,倒让人无端端地觉得可以去依靠。
“我们既然插手这件事情,便会负责到底,断不会做一半,留一半,给你们埋下后患。”叶斐然开口,打破一片沉默,“若你仍觉得不放心,我亦可以在事情全部解决之前,派人护你周全。”
妇人被他的话说得一怔,反应了许久之后,才讷讷问道:“我方才只顾着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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