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叶斐然没有否认,她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双腿倏地一软,前一刻还平和的神色蓦然变得慌乱起来,松了紧握着陈秋宜的手就要往后退。陈秋宜拉了她一把,却被她顺势推开,对着他们二人哭求道:“你们还是快走罢!千万别说来过我这里,快些走罢!”
陈秋宜没料到她的反应会如此激烈,见她失魂落魄的模样,想要上前去扶她,却又一次被她推开。
她咬着嘴唇看向陈秋宜,狠狠地摇头:“你快走罢,莫要怪我不顾念昔日的情义,这个世道不公平,像我们这样的蝼蚁,能平安活着就已是不错,哪里还敢多管别人的闲事?上面发下话来禁止与朝廷派来的特使有任何接触,你却直接将他带到了我这里来,若是真的被人发现,定然不会放过我门一家子的!我不怕死,但我上有老下有小,真的冒不起这个风险!你还是去找别人罢!”
陈秋宜被她推搡着,眼瞅着就要退到门边了,叶斐然忽然抬手,攥住了她的手腕。
在妇人惊恐的目光下,叶斐然开口,虽然不大,却将她的哭喊声盖了下去:“你孤儿寡母,生活本就艰难,还要应付县佐刻意压低的粟米价格。如今陈公走了,照这个态势,不可能再有第二个陈公出手助你,你只想到现在你能不能活下去,难道就从没有想过以后的事情么?”
他的音色琅然,语调舒缓,说出的话却像是一支箭,准确命中人心底埋得最深的顾虑。妇人止住了哭泣,干裂的嘴唇张张合合,正要再说话,陈秋宜便在这个时候突然踅过身来,对着她双膝一弯,重重地跪了下去……
~
乔辞以袖掩唇,不着痕迹地打了个哈欠,努力睁了睁蒙了一层水汽的眼眸,能看到坐在公堂堂首的许正不安地换了个坐姿,放在乌木桌案上的手也越绞越紧。
许正抬眼,与乔辞的视线对上,匆忙心虚地垂下眼帘,指尖隐隐发白。
在这样一个五天才有一次的县衙受词状日里,小半日过去了,县衙门前仍然一片冷清,没有一人前来投状,这样的场面怎么看怎么令人觉得怪异。
不过好在乔辞到了现在为止都没有说什么,仍然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许正用余光偷眼觑她,心中猜测这她定然是个从小养尊处优从未外任过的京官,没见过受词状日应有的人来人往的热闹盛况,所以才对眼前门可罗雀的公堂没有任何疑问。
这乔特使摆明就是来看热闹的,只怕不见到一桩案子,人是不肯离开的。许正心中牵挂着仍然不知去向的另一位特使,着实没有心思陪乔辞一直在这里枯坐,挥了挥手招来了坐在底下打瞌睡的师爷,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师爷了然一笑出公堂,等他再一次回来后,身后跟了一个身着粗布衣民户打扮的汉子,说要递书状。
不出许正所料,乔辞果然来了精神,在官帽椅中挺直了背脊,向许正点头示意升堂。
许正命人呈上汉子的书状,装模作样看了几眼之后,面露为难之色,瞟了一眼乔辞道:“这……”
乔辞掀起眼帘,问他:“怎么了?”
许正将书状捧在手中,一副审也不是,不审也不是的尴尬模样。师爷见状凑上前去,将书状接过翻了几页之后,眉开眼笑道:“大人,这是好事儿哪,民户都将歌功颂德的状子递到您堂上来了,可见景县在您的治理下,时和岁丰,和乐安康哪!”
堂下投状的汉子亦咧了咧嘴,憨笑着不停应是。
乔辞方才见许正与师爷两人窃窃私语,便知道他们定然想出了什么花招。她原本打算坐在这里见招拆招的,未曾想这招竟然昏成了这样,正正撞到了她的逆鳞上。
既然时和岁丰,和乐安康,还敢私吞她拨下来的降粜本,这不是挑衅又是什么。
心中一阵哂笑,乔辞却做出一副心情舒悦的模样,扬着尾音“哦”了一声,饶有趣味道:“把那状子拿来给我看看。”
师爷双手捧着状子将它递了过去。
状子上的内容无非就是一番溜须拍马,上面的墨迹很新,一看就刚写不久。乔辞耐着性子将它一字一句地读完,合上状子道:“这上面的内容一切属实么?”
许正看向师爷,师爷立刻躬身回答道:“我方才都读过了,绝无半句夸大之言。”
乔辞赞许道:“既然如此,待我回去之后,定然会将此事记录在的奏疏之中,呈与今上过目。”
“乔特使谬赞了,这些本就是分内的事儿。”许正喜形于色,却还是努力装出一副谦逊的模样来。
然而乔辞的话锋却在这时猛地一转,将状子拍在桌案上道:“不过我看这状子上写着去年酷暑,景县曾遭过蝗灾,幸得许明府治灾有方,开放常平仓发放救济粮,才使百姓免于疾苦。”
许正不明白她为何将这句单独拎出来说,问她道:“这句话可是有什么问题么?”
“我来这里之前,曾在清州知州刘守臣那里读过景县历年来账目的明细,既然景县去年遭了蝗灾,并非大熟之年,甚至还动用了常平仓,为何许明府在呈与刘守臣的账簿中对此未有任何记载?”她抿了抿唇,笑容妩媚中透着丝丝锋利,“那次赈灾中放出来的常平仓粮,是从哪里来的,为何你们粮仓之中有如此多盈余的粮食,却从来都没有记录在册?
喜欢古代职场攻略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