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昊天子的王命也就罢了,可梁公凭什么?同属公爵大国,他凭什么?那时候的梁公也不过是刚及冠乳臭未干的小子罢了,我祖父却已执政三十余年声名响彻列国,他凭什么要我二十万将士一年浴血奋战化为乌有?”
霍无恤听故事似的往后一躺,拿胳膊枕着脑袋权作休息,见对方神色激动,平平道:“有什么为什么?梁强齐弱而已。”
“对。”谢涵淡下神情,声音也转淡,“梁强齐弱,利害权衡。那个时候我就想――终有一日我要让齐国屹立于列国之颠,无人敢欺、万国俯首。”
“厉害。”这回换霍无恤吹了口哨音。
谢涵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可是,太难了……太难了,士卿贵族、尾大不掉,奸臣当道、国君昏庸,朝廷运转效率低下,制度陈旧腐朽,百官尸位素餐,将士各自为政……现在我才知道梁公有多厉害,这么多家族,居然也压制得住……我就连他十分之一都没有,枉遭他人算计、退无可退,更遑论……”
子不言父过,人不揭己短,更别说在一个不熟的异国人面前大陈本国弊端了。谢涵却以一种“不说就要埋进土里”的架势话唠个不停。
霍无恤:“……”
他揉揉耳朵,掰下一块烧饼塞进嘴里,又抓起一团雪搓搓含进嘴里,觉得休息得差不多了,转头继续凿雪。
“叮叮叮――”
抒发了一通情怀,正痛心疾首的谢涵:“……”
对牛弹琴,与猪抒怀!
然而想自尽总是一瞬间的负面情绪,被打岔那么久,通常人都很难坚持下去。
谢涵自己揉了揉气得有些疼的胸口,然后从袖中取出两个燧石和一根艾条,拿燧石轻轻一撞,擦出火花,引火到艾条上,举着艾条凑近霍无恤凿雪的匕首。
霍无恤看人手里的东西一眼,“你随身带这个?”
谢涵根本懒得理他。
霍无恤不乐意了,“啊呀”叫了一声,“你不是罢,有这些东西还让我…‘寒胸化雪’?”
他忽然凑近对着谢涵耳畔一叫,简直整个耳朵嗡嗡响,谢涵险些惊得跳起来,反应回来后“啪”地把人脸往一边推去,怒道:“我又没叫你化雪!”
“那我还没叫你救我呢。”霍无恤伸出舌头:“略略略――”一个没伸好,直接舔人脸上了。
“!”
湿热的触感在脸上飞快地滚了一圈,谢涵眼睛一瞬间瞪大。霍无恤连忙收回舌头,倒打一耙,“你脸凑这么近干什么,脏死了。”他“呸呸”几口。
谢涵简直要气疯了,“混帐!我掐死你!”
他扔了艾条和夜明珠,两只手紧紧卡着对方脖子,手背青筋毕露。
咳…咳咳咳……”霍无恤脸色通红、目精上翻,扔了匕首一边掰谢涵的手一边往后缩。
二人中间尚有一段雪层,只是在头部处相通罢了,谢涵正借着这段空挡掐人,霍无恤一个劲往一边躲。
眼见着对方就要逃出他伸手范围了,他哪里肯依,整个人欺身压上,死不松手,霍无恤奋力后逃,一拉一扯间,“轰――”的一声,雪层全被推到,四周也不断有积雪簌簌落下。
谢涵一惊,霍无恤忙趁着这个空挡挣扎出来,扯着喉咙咳了好一会儿,指着对面人骂道:“你脸黄金做的?还是肉没长牢,舔一口就要掉下来了?”
谢涵抖了下嘴唇,捡起掉下来的雪团就往人脑门砸去。
霍无恤扭头一躲,却没再说话,而是顺势一滚,把落雪压在身下,周围空间瞬间扩大一倍,已够转过身来头朝上了。
“真有你的――”他有些惊喜,一拍人,正中左胸,谢涵闷哼一声。
“你……受伤了?”霍无恤缩手,看人脸色,只是本来就不亮的夜明珠掉进雪堆里更暗了,哪里看得清人色。
“没事。”谢涵冷冷道,抹了抹嘴角一点血迹,也学着人转了个方向。
有了充分的施展空间,霍无恤又开始凿雪了,凿的速度更快了不少。谢涵重新燃起根艾条凑在对方手边融雪来帮人快凿。
好一会儿寂静无声,只有叮叮叮的响声。谢涵脑中却有什么一闪而逝,他忽然问道:“你是腊月二十五被雪埋起来的?”
“啊。”霍无恤随口道:“腊月二十五清晨。”
“我来找你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七黄昏了,一共三天两夜,你――”谢涵目露惊奇,不可思议,冰天雪地、积雪深埋,他迟疑了下,“你就是靠着那半张饼和雪水过下来的?”
现在居然还没什么异样?他眸中闪过一丝惊喜,始觉对方的乐观也许是自有底牌。
霍无恤耸了耸肩,“没有,我往上挖挖到一半发现一棵歪倒了的松树,那东西的根现在正嫩,既能填肚子又能解渴。树干砍下来还能取火稍微暖和一下。”说完,他对着谢涵手里的艾条摆摆手,“好了,不冷了,把它收起来,不然等会儿清气烧完了,你又要胸闷了。”
谢涵:“……”他吹了吹艾条没吹灭,便扔雪里踩了踩。
见对方面上露出失望的神情,霍无恤停下手甩了甩,“松树根能出现第一次,为什么不能出现第二次?除非你现在什么都不做,那就真的没有可能了。我没有你那么远大的志向,但我还不想死。”
谢涵一怔,过了会儿,缓缓咀嚼了下这半句话,“你没有我那么远大的志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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