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寒的风送来一声叹息,院门外的男人沉默许久,这才艰难的唤了声:“陆……浅葱……”
那声音中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陆浅葱神情微动,她定了定神,打开了院门。
门口的雪地里半躺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他发冠凌乱,额上有伤口,黑红的鲜血淌了半张脸,玄色的外袍上挂着染血的冰渣,浑身脏且狼狈,嘴唇异常苍白,唯有一双鹰隼般的眸子一如既往的锋利和凉薄。
赵徵。果然是他。
看见陆浅葱极度惊讶的神情,他动了动身子,却触碰到了身上的箭伤,不由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赵徵急促的喘息着,折剑般的薄唇微微一翘,露出一个自嘲似的笑来。
他费力的抬了抬被血块胶着的眼皮,说:“我这幅样子……你见了,有没有……高兴一点?”
赵徵缓缓朝她伸出一只皮开肉绽的手,陆浅葱却仿佛碰见什么毒蛇猛兽似的,猛地惊醒,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后退一步。赵徵垂下眼,满脸血污的样子犹如恶鬼转世。
砰地一声巨响,陆浅葱猛的关上门。一墙之隔,隔绝了那个曾经高高在上,如今却跌入云泥的男人。
陆浅葱神情恍惚的跑回了屋中,一时间心乱如麻,脑袋中如同炸开团团烟花。她气息不稳,颤抖着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却又焦躁的把茶杯放下,在屋中来回踱步,不安至极。
赵徵不是受伤坠河了么,为何会来这里?他不去临安和皇帝汇合,来到这偏远小镇到底有什么目的?
他是来抓自己的吗?
不,应该不是,他此时已是自身难保,不可能为了抓自己回府就冒险来此。
那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他知道自己已是穷途末路,要来和自己同归于尽么?
一时间脑中思绪紊乱,陆浅葱颓然的坐在椅子中,撑着脑袋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嗤笑。看到如此狼狈虚弱的赵徵,她没有怨恨,也没有大快人的感觉,只是觉得有些可笑:
这个世界未免太小了,挣扎了这么久,她依然没能逃离赵徵的阴影,光是看到他,便情不自禁的想要逃离。
真没用。
屋中的油灯颤颤巍巍,几乎要燃尽了,陆浅葱听着屋外凄寒的狂风,心中的不安愈来愈浓。她起身支开窗户,任由寒风碎雪袭击她单薄的身躯,唤醒她混沌的意识。
天寒地冻,路途遥远,赵徵又身负重伤,究竟是凭着怎样的毅力才孤身逃到此处?
风雪这么大,他会不会死在自家院子?
陆浅葱转身跑下楼,跑进雪花绵软的后院中,脚步踟蹰半响,终究没有勇气再迈出第二步。她摇摇头,又一步一步的退回屋中。
如此往返两次,心中天人交战,情与理的冲突折腾得她几欲奔溃。
风雪似乎更大了,陆浅葱用冰冷的手指裹紧了身上的冬衣,心想:这场风雪,怕是一整晚都不会停歇了。
她暗自咬牙,心下一横,终是鼓足勇气搭上门栓,猛地拉开了后门。
风雪呼啸而过,迷离了她的眼。陆浅葱费力睁开眼,定睛一看,凌乱的雪地上早已不见那人的身影,唯有残留的零星血迹昭示赵徵的存在并非梦境。
他走了。
陆浅葱松了口气,心中百感交集,一夜无眠。
……
第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陆浅葱便听见楼下传来刘大娘的一声惊呼:“哎哟,这里怎么躺了个人!”
陆浅葱立即从床榻上一跃而起,揉着眼底的乌青茫然道:不会吧,莫非……是他?
正怔愣着,楼下传来了阵阵拍门声,刘大娘又惊又慌的喊道:“陆小娘子,快来看看!你家门口躺了个人!”
陆浅葱赶紧披衣起床,步履匆忙的奔下楼,猛地打开了酒肆的大门。
此时天还未全亮,白雪覆盖的街道上空荡无人,陆浅葱低头一看,赵徵果然蜷缩在自己门口,身上盖了一层薄雪,僵硬如石一动不动,也不知他是怎么从后院绕过来的,在这躺了多久,是死是活……
陆浅葱赶紧蹲下身,伸手将他身上的积雪拂去,露出他那刚硬的、青紫灰败的脸来。
她颤抖着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有微弱的气息拂过。
他还活着。陆浅葱的手这才不再颤动,经过一晚的煎熬,心情也总算平静了下来。
刘大娘提着油灯过来,身后跟着她男人。刘大娘借着微弱的灯光看了看,不禁吓了一跳:“哎哟流了好多血!这脸都紫了,人也僵了,不会是死了吧?”
刘伯探了探鼻息,说:“还有一口气吊着,快救人!”
“可是,可是这么大个人该往哪儿放呀!”刘大娘家只有两间平房,还有个尚未婚配的女儿在家中,实在不适合将男人带回家去,不由有些着急。
夫妻俩急了片刻,刘大娘忽然一拍手掌,喜道:“我可忘了!我记得陆小娘子的酒肆上有一间空房,可否能请小娘子伸伸援手,暂且容他在你客房中躺一躺,我们立刻去请大夫。”
陆浅葱心想:我现在也是待嫁的姑娘,况且这半死不活的男人还曾是我的前夫,待在我家中亦不合适……
她嘴巴张了张,眼神扫过赵徵浑身的箭伤和灰败的面色,拒绝的话终究不忍再说出口,只好点头道:“带他进来吧。”
汉金双方都为了赵徵闹得天翻地覆,谁又能想到他既没有死,也没有逃回临安,而是来到了这偏僻的边陲小镇?既然天意如此,不如顺水推舟。陆浅葱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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