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心的名字是老仆后来得知的……”那自称阿甲的老者道,“老仆……此些年后……老仆对此事仍然万分愧疚……耿耿于怀不能自已,便去打听此名女婴下落行踪……”
众人望着前头跪伏着痛心疾首的胡人,余光却是纷纷地打量着司马锡的神色,而那昔日盛气凌人的王爷今日却是一反常态的沉肃,只低首不语,眉头冷凝,神色直叫人无从揣摩。
司马熠亦瞥他皇叔几眼,又与阿甲道:“你还知些何事,一五一十道来。”
“多的老仆亦未知,王爷亦不会许老仆知……二十年前,老仆是鲜卑王族中一名小吏。陛下也知,鲜卑境内数年来政局混沌,各方氏族部落皆欲谋得王权,老仆虽身在段王那脉下,但实则又为慕容部谋事……”
“哼。”
一声轻笑自人群中传来,原是司马锡终究按捺不住了:“我大晋何时代胡人这般宽容了?此等二臣之人,如此不忠不义之辈竟也允许在此信口雌黄,诬陷朝臣,陛下,如此离间之辈,允许他继续说下去恐有辱视听。”
阿甲听了此话,眼圈一下便红了,呼号道:“司马王爷,老仆所言句句属实,王爷是知晓的啊!当年朝局动荡,如老仆一般的人比比皆是,老仆也不过是为了混口吃食,这些王爷都是知晓的啊!王爷为此还特别怜悯老仆,多给了老仆些打赏啊……”
那前时还是喜气融融的厅堂,绸缎灯花仍是贴着,眼下却是人心一片狼藉,唯独扶瑄又将初梦紧紧攥住的手有些许温热与真实。
“此事究竟如何?”司马熠竟少有地正肃起来,“叫他说完,说完再辩!”
而那老者似乎已然不惧怕了,只将目光锁定凌空虚无处,似陷入昏昏回忆中:“当年……段王麾下有一名将,辅佐段氏春秋数载,功勋显赫。二十年前,那名干将的夫人临盆得女,其实……那女婴是孪生双胞,可老仆受命将慕容部之命,买通产婆将其中一名女婴抱走,快马连夜送至南岭王府,对那夫人便谎称只得一名婴孩,干将夫人本心存疑惑,但生产不久段王那处征伐又起,他夫君带兵抵抗,战事一搅,也便不再追究不了了之……夫人那处虽平息了,可老仆的噩梦却方是起始……数日之后老仆听闻那产婆暴毙,老仆怕了,此是上头之人要杀人灭口啊!老仆连夜举家逃遁,背井离乡……老仆本也是鲜卑不小的吏职,从此便过上了流离失所的日子……虽终究逃过了慕容与司马王爷的追杀,但大抵是因果有报,老仆的子嗣在数年后相继病亡,之后孩儿娘亲亦在难产中去了……如今老仆一把年岁,却是孤苦伶仃……真乃善恶有报啊……”说罢,那泪忽而涌上了他千秋苍老的面。
“阿甲,你先莫哭。”谢安道,“如此便是你此些年来打探那名女婴下落的缘由?”
“是……”阿甲哽咽难平,“大德干将的家族是有神明护卫的,老仆一时财迷心窍,偷了干将家的婴孩,改变了她本来命运,她本可如另一女婴一般嫁给段王,享受人生荣华……老皮自知触怒了神明,便有此惩罚。自老仆的长子病亡后,老仆便真心忏悔,数次潜入建邺打探此名女婴的消息,思忖有所补偿……可……司马王爷戒备得太周全了!南岭王府戒备的太周全了!老仆倾力也只打探到此名女婴自老仆抱来后便被豢养于南岭王府中,起名为雪心……哦……对了……雪心脖颈处还有一枚朱梅胎记!”
“雪心……”扶瑄呢喃,那纤楚的眼睫忽而一颤,似觉有何物在记忆深处翻弄,徐徐搅起心中万丈波澜。
“无怪乎你说晋国话说得如此之好!”司马熠道,“若你说那初梦姑娘便是你抱来的雪心,那一校脖颈上的胎记不就真相大白了嘛!”
“陛下!”司马锡忽而起身,“单凭一个疯了的罪臣,寻来个二臣来此说段故事便要纠察,是何道理?许是她从旁人处打探来初梦姑娘本有胎记,如此造了个弥天大谎来诬陷老臣!请陛下明鉴!”
“陛下!”扶瑄奋身而道,“如此大庭广众,要验一女子的肌肤,实在有损女子清白!扶瑄乃初梦姑娘的公子家主,若要验她,扶瑄绝不答应!”
谢安冷声呵止:“瑄儿,不得放肆!凡事以大局为重,但陛下自会顾念周详。”
司马熠道:“扶瑄你莫恼嘛,此不是正还商量着嘛,知晓你护花心切,孤亦不是那种不择手段之人嘛。如此折中,命德高望重的母辈旁人去后房查验初梦姑娘可好?可惜今日尔妃未来,谢卿,可否劳烦你谢家赵氏代劳?”
司马锡道:“陛下,由谢家出人来验,惟恐有失公正啊!”
“此前九死一生的是谢家的长公子,此事由谢家亲自来验,孤并未觉着不妥,况且赵姨娘乃名门大户的母辈,如此公正之态应是有的,孤信她。”司马熠思忖了小片刻又补充道,“皇叔,今日一事确是事关重大,不查个水落石出,孤无法与一众王谢朝臣交代,若查出此事与皇叔无关,亦清解你二人怨结,亦是桩好事,请皇叔稍安勿躁。”
扶瑄不安地望着初梦,她那本是不易觉察的花容失色,惨惨淡淡的悲切涂在面上,此刻却如一汪静水幽潭肃然地可怖。初梦但见扶瑄望着她,便将那凝眸抬起回望向扶瑄,轻声含笑道:“无事。”
扶瑄见她如此,不由得心头一阵宽慰,如春融冰雪。他本是记得那女刺客脖颈上的朱梅记清晰分明,彼时连同一旁护驾的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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