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间只闻一声倒吸冷气之叹。
司马熠微挑横眉:“孙卿所言,是王谢中混入了皇叔那府的探子?”
孙渊唇角一抽,那血痂微微皲裂,他自信道:“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谢安与王导不由得眉头一紧,身子不自觉地朝前倾,二人身上两袭锦袍曳动华光色泽。孙渊如此破釜沉舟来此检举司马锡,必是有了确凿证据。
“何人?倒是快说!”
司马熠那声贯彻厅堂。
于众人屏息凝神中,孙渊缓缓抬起那衣衫破乱的臂膀,众人随那缓缓移动的臂望去,最后指尖凝滞处,正是初梦。
那一对对热络的目光如万块烙铁般朝初梦那处灼去。
可初梦的眸子中却是灰霾荒野般冷淡阴沉,如蒙霜雪,如覆尘翳。她身子由扶瑄伟岸的身躯护在后头,不见通身明亮,只留半身倩影一带轮廓笼罩着朦胧的暗色却更勾勒出她神秘姿态。随着孙渊那指稳健落定,扶瑄微微向前一步,更将初梦隐在后头。
“我?”扶瑄首先扬声,洞穿了那万籁俱寂的空气,“你们为何皆瞧着我?”
谢安目光轻闪,一丝极快的凌厉自他深邃的眼中划过。
扶瑄自如扬起唇角,那眸子如火光中淬炼的黑曜石般泛着明泽光华,电光火石间以一己之力替初梦抵挡着惊涛拍岸之汹涌。
孙渊却是笑了,他的指稳稳地陈在身子前头:”谢公子,你身后的小姑娘,可是大有来头啊。”
初梦听得这声,心中不知为何却有一泻千里的释然。她凝淡笑了笑,撤开扶瑄紧紧擒着的手,这一撤只叫扶瑄的目光难得慌乱起来,而初梦却极是坚定,向前一步,欠身行礼:“孙大人好,小婢名唤初梦,眼下瞧见谢公子身后无旁人,想必孙大人言说的便是小婢了。”
孙渊扬声笑道:“好一个胡人女刺客,临危不乱,当险不惧,果真是南岭王府调教出来的货色!倘若换做旁的不相干的婢女,早已吓得跪地求饶了!”
“孙大人,小婢素来是如此性格,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小婢本不是,一场误会,自是澄清了便好。”
“是么?可孙某一入屋,首先瞧的便是你,你若当真‘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方才惶恐做何?”
“小婢自是惶恐的。今日是我家公子大喜的生辰,小婢不愿因小婢之事搅乱了众人兴致,心中不安,不胜愧疚。”
“
孙大人。”扶瑄亦向前一步,昂扬道,“孙大人恐不是弄错了,若说府中旁人倒或许仍有几分可信之处,可是初梦,她为我贴身婢女,与我朝夕相伴,她的为人我便是最了然的,其间种种,亦经历了许多事,若说她是南岭王府的女刺客,我谢扶瑄头一个便是不信!”说罢不经意间回望初梦,却无意间瞥见人群掩映处的龙葵,低首凝唇微颤,却眼波脉脉,当中蕴藏别样的落寞与寂寥。
孙渊应声回道:“谢公子,你年少而少经世事,不知南岭王府调教杀手的本事是极高的,叫这女刺客花言巧语蒙蔽了眼亦情有可原。倘若孙某无切实证据,司马锡又怎会如此惶恐着急索我性命。今日这证据,孙某亦是带来了!请陛下准许臣将证人带上,孰是孰非,倒是一目了然!”
“陛下!”司马锡疾声禀道,“孙渊斗胆包天,不恭不敬私闯宴席,大放厥词惊扰圣驾已是罪无可赦,如今还欲多带不明不白之人前来面圣,若此带来之人并非证人而是刺客……陛下,孙渊图谋不轨,其心可诛,老臣恭请陛下为龙体安危着想,先行回避,将孙渊收押,择日再审!”
“司马王爷。”谢安之声沉稳而出,“司马王爷为当事之人,如此敷衍了事,实难平悠悠众口。况且,此事如今不仅事关南岭王府声誉,更事关乌衣巷安危,司马王爷为何不叫孙大人在此将话言说透彻了,若当真,则为乌衣巷免除祸患,若为假,亦可为司马王爷澄清不白。此地如今有乌衣巷内侍卫众多,有人瑄儿、蓖芷等武艺高手,即便来了刺客,亦无从下手。”
司马熠一震衣袍,道:“皇叔,孤暂且无恙,谢卿说得有理,如此侍卫,孤出不了事,孤又非那鼠胆之辈,却最怕旁人话说了一半,孙渊,孤今日给你个机会,你说。”
孙渊一笑:“陛下明鉴!”旋即便抬手合掌三声,掌声如惊雷当空爆裂。少时,厅堂外便有了窸窸窣窣的声响,一名老者由四名乌衣巷侍卫制住穿过人墙而来。
那老者大抵五十来岁,鬓染微霜的年纪,面上沟壑却比一众年纪相仿的官贵王侯深多几许,面孔黝黑,大如铜盘,那对眼连同眉骨却是细长高挑,一眼便知是典型北境胡人之相,加之身上一袭北境兽皮粗裹,携尘带沙,来人身份前不言而喻。
那老者有些畏惧,身子佝偻,微微颤栗,一跌三撞,步履不稳,路经众人时但见了司马锡,便牢牢将目光锁定于他,眼中发着热烈期盼之光,几声“王爷——”若有若无地溢出干涩的喉头,若不是侍卫挟持着,他便早往司马锡那处奔去。
可司马锡自始至终连眼睫亦未抬一抬。
阴谋争斗之事他自是遇见许多,如此杀人诛心之夜,倘若那证人为真,目光一对接,二人旧相识,其中细微即便如秋毫亦会叫谢安等同是老谋深算之人洞悉,倘若那证人为假,便是奔着诬陷他而来,孙渊掘井只待他陷,那证人更会演技精湛,只怕本来无有之事亦会凭空而生,防不胜防,更不可与他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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