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养了一日,几贴药煎服下去,初梦腹泻止住了来,面上也焕发出人色,初梦此次中毒,扶瑄也不避嫌,只寸步不移在旁守了一夜,旁人的闲言碎语他也听见了,却任凭他们去说去议,依旧我行我素照料着初梦。天将破晓时,初梦幽幽然地醒了,睡前一贴药发出一身汗,此时被中湿漉漉地贴得身子难受,她转脸瞧了瞧身边人,却只有扶瑄一人倚着铺沿浅寐,又不敢打扰了他,只怔怔地凝着扶瑄略显倦怠的俊容,冠巾稍松,此刻秀目紧合而眸底的浓睫却细细跃动,初梦轻叹一声,转过脸去不敢再瞧,又愣愣地目空放眸,半晌将目光落在小木格里端放的扶瑄所赐杯盏上,泪盈玉眶,悲喜交错,清泪静静顺着面颊和着虚汗一同淌入耳蜗。
少时,通铺的门帘叫人从外头打了起来,一股曙蒸之气混着朝膳面点的香味一同入屋,扶瑄亦是被惊醒了。进来的正是胖婢女,向扶瑄浅浅行礼后向着初梦道:“老爷命人来传话,今朝吃过早膳,便要叫姑娘去问话了。”
初梦清了清眸子道:“应当的。我也好多了。”
少时又有一名婢女进来了,向着扶瑄道:“公子,换洗衣物,盥洗器皿都已摆在外头了,燕窝精粥细软糕点也在灶房笼屉里烘着呢。”扶瑄知她们心忌着老爷的禁令——“不准服侍”,但又尽心想为他省去些麻烦,便摆手示意衣衫不换了,只出门用清水沾了沾面,又重束了一番巾带便叫她们回去了。扶瑄转而又去灶房看了一圈,婢女殷勤地指点着他哪些是新巧,而他却只冷淡地拿了两碗清粥边又去后头的通铺了。
扶瑄陪着初梦饮完了清粥,又退身出屋外,静候婢女帮着初梦换身起身。少时,初梦由婢女搀着缓步出了屋外来,已然换上一身素净的婢女制衫,轻扫眉黛,朝日映容,红颜舒俊似上了粉彩胭脂般清丽通透,明眸含羞娇翠欲滴,又是那个水灵灵的初梦了。扶瑄一瞧,继而抑制不住唇角粲然一笑,慌忙低头下去掩饰,心忖这一夜照料果真不是白费,道:“你去罢,我便不陪你去了,若是身子撑不住了便与他们说,千万不要硬撑着。”
初梦过来厅堂时,厅内早已明烛点照,一片亮堂了。谢全坐于上位,正淡淡然饮着茶,而膝前不远处的厅中,桃枝正跪屈在地身形瑟瑟颤抖,骇若惊弓之鸟。而厅堂内一众仆人婢女管事只目不转睛盯着初梦步步惊心,初梦脱开一旁搀着的婢女之手,上前行至桃枝右侧一丈远处,恭敬礼身下拜道:“初梦见过老爷。”
谢全将杯盏轻放,道,“你身旁有名婢女,名唤桃枝,指认你落毒毒害维桢小姐,可有此事?”
“回老爷,绝无此事!”初梦毅然抬眸,目光甚是果决,这府里敢于迎着谢全目光而答的人不多,“初梦与小姐素来无冤无仇,初梦为何要毒害她?倘若是初梦下的毒,初梦自己又怎会中毒呢?”
“老爷,中毒皆是她的苦肉计量,桃枝有人证!”
“是么?”谢全微微动了动眉,将袖肘置与案前倾身倚靠,语气仍是沉稳淡然道:“叫上来。”
初梦眼波沉稳,心中却也有稍许紧张,余光睨着来人方向,少时只见厅内随即来了一名年岁颇小的婢女,耸肩搭背碎步快走至二人身边,跪下道:“小婢萃心,见过老爷。”
初梦瞧着小婢女的侧颜,心息她正是灶房里闷声不响缩于人后的小丫头,素来胆小懦弱,今日怎敢当众前来指证。
“萃心。”桃枝急迫道,“你知晓什么快予老爷说啊!莫怕,这里有老爷为我们做主!”
“老爷……萃心……萃心是与初梦一同做活的灶房婢女。”萃心窃窃抬眸望了初梦一眼,“初梦……她是知晓烤乳鸽有毒的,她已用银针验过了……这点灶房的婢女皆可佐证。”
此言一出,满屋哗然,众人口议的矛头顿时指向了初梦,而初梦竟也未见张皇之色,唇角浅隐着凌厉的笑,泰然而恭肃地跪身在地,身子笔挺,颤也未颤丝毫。
谢全道:“此事究竟如何,你细细道来。”
“是……老爷。”萃心原先细弱蚊蝇的声音也有底气起来了,道,“实则前晚,灶房里已有人中了毒了,那人便是瘦瘦……她偷食了维桢小姐本要倒掉的烤乳鸽……哦,瘦瘦是她浑号,她名唤翘思,昨晚她偷食了那烤乳鸽,便腹泻不止,初梦不知怎想,竟拿来银针一探,果真有毒。故而初梦组织大家今日格外警惕,灶房烹制时相互监督,菜又由她送去,却不料送回的餐剩烤乳鸽里依是用银针探出了毒……只是小婢也不知,怎的初梦她自己明知有毒,却又吃了中毒了呢……”
“老爷!”桃枝疾呼,“旁人见同伴泄了肚子,只当是吃坏了,怎会想到以银针去试,除非这下毒之人便是她自己!”
谢全道:“初梦,这萃心所说可属实?”
“属实。”初梦又行了个大礼,回道,“初梦有罪。”
“老爷!她认了——”桃枝忙叫着,话音却让初梦启口之声盖了过去,初梦声音虽不嘹亮,但却坚韧有力,犹如利箭自弦而发劈风破竹,直指正心,在嘈杂人声中极富穿透力。
初梦道:“初梦延误不报,确乃罪责难逃。但落毒一事事关重大,而唯一凭证,被下了毒的烤乳鸽却只剩几块碎骨,初梦不敢冒然妄测,只好且待明日收集了证据再作上报。初梦愚钝,计谋拙劣,自以为是,请老爷降罪。”
桃枝逼问:“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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