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梦想来觉得甚是惊奇,现今虽近暑热,但肉食即便是放至夜里,吃来也不会如此腹泻,又联想起前时扶瑄公子遇刺一事……”初梦微微顿了顿,又道,“初梦不得不多一个心眼戒备着,便去打银针试了。”
桃枝尖嚷:“菜由你送去的,送回来便被上了毒了,你又如何辩解?”
“初梦亦无法辩解。按理来说,菜由小婢传进维桢小姐厢苑,送出来便落了毒,小婢也无其他人证,怀疑小婢也是情理之中。但初梦也有一点疑虑,不敢不报。当日午膳银针探毒后,初梦便与一众灶房婢女一道将烤乳鸽原封不动安置在妥当处,只待将此凭证呈于管事,但不知为何,这乳鸽竟不翼而飞,还混作肉菜添置于小婢的菜碟中,以至于中毒去查,才惊觉小婢食用的不是鸡肉,竟是那只鸽肉……此刻讲来,小婢依旧心有余悸,小婢险些为此送命……但那菜碟是分好了随意拿的,故而小婢不中毒,便有另一姐姐会遭人毒手……灶房一班婢女素来为人友善,不结仇怨,是谁人要害我们……这关键的线索也全在这落了毒的烤乳鸽上,但小婢愚钝,这线索也让小婢吃了毁了……”
谢全听罢,只动了动身侧过另一个条肘来枕,不见面上流露任何神色,道:“毒物之事确也要紧。张炳,派人去追查这条线索。”又道,“再去请维桢小姐来。”
张炳得令急急退厅而出,方退出片刻只又折了回来,而他身后正是却正疾步跟着拖袍而来的维桢小姐。维桢见了谢全,亦是下拜行礼,又起身道:“谢伯父,维桢来领罪来了。”
众人不解,谢全亦问:“维桢你又来领何罪?”
维桢招手,身旁莺浪即刻剔开随身带来的小叶紫檀丹魁匣子,呈于谢全近身前,道:“此是小姐从通州带来的防身药丸药液,这几日小姐觉得腹内壅滞,猜想怕是上了火了,便命小婢启了匣中所纳的通泄之药来服,小婢手拙,将药打翻于烤乳鸽上,又不敢报于小姐,便谎称此烤乳鸽凉了不能吃了便待退菜时一并叫初梦端回去,小姐心宽,也未过问灶房罪责,故而从始至终便不知情,却不料竟有人偷吃了这食,险些酿成一场大祸,但事起有因,虽药是我家的,倘若灶房的婢女不偷食,本毫无事端的……”
“两次都恰巧倒在烤乳鸽上了么?”谢全笑笑,又道,“那又是何人将鸽肉混于灶房婢女碗中呢?”
莺浪赶忙跪回:“小婢不知何人要毒害灶房婢女……但事情当真是这般凑巧,老爷在上,小婢万万不敢谎报……”
维桢道:“伯父,事情终是由维桢厢苑而起,维桢管教不严,牵累初梦姑娘险些送命,终也难辞其咎。”维桢转身提起丰臂,浅蹲而下摊开手心,将初梦缓缓扶起,极妍温婉道:“维桢替手下婢女与初梦姑娘陪不是了,请姑娘见谅。”
“小姐言重了。”初梦低回,又转身向谢全禀道,“老爷,还有一事,请恕初梦斗胆,想为翘思姑娘鸣个不平。”
谢全端起杯盏,倾了倾其中茶叶悬垂,将目光投射回厅中直立的初梦身上,她的身形在恢弘大厅中衬得分外瘦癯娇弱,便道:“翘思确是僭越在先,自食苦果,又何不平?”
初梦义正道:“小婢是北方落难之人,穷苦出身,自小也未读几本书,不敢在老爷面前造次,但有一个道理,娘亲自小便教诲小婢,左丘明言,俭,德之共也。小婢幼年便闻春秋时鲁国正卿季文子,‘家无衣帛之妾,厩无食粟之马,府无金玉’,旁人问他如此俭敛不怕国中他臣耻笑,不怕影毁鲁国声誉么,季文子却答他亦愿之,但他观他国之人,食粗粮着陋衣者犹然众多,他是以不敢。国家子民食粗穿恶,而他却将他的妾婢马匹装扮地光鲜亮丽,恐怕不像辅佐国君之人了,况且他素来只听闻以德荣为国之光彩,却从未听闻是以为妾与马的。反观我府,小婢来这府中不过半月有余,见府内主人们吃的用的,乃小婢家乡穷苦之人辛苦劳作十生也换不来的荣华富贵。维桢小姐指明每一日一只的烤乳鸽,灶房不敢怠慢,精心细烹了数个时辰才得,而小姐却因菜凉了而全盘弃之,不闻不问,如弃草芥。灶房婢女翘思亦是穷苦出身,不忍如此暴殄天物,思量着既与已命判于泔水桶,不如一飨下头婢女的胃口,正是践行俭朴之德,又道是此烤乳鸽已是小姐丢弃之物,已不属于小姐,又怎能算是僭越,望老爷明察。
众人不及初梦语落,已是面面相觑哑然失语,心惊这初梦竟如此胆大妄为,敢于众人前指责老爷过失,影射世家风气不俭,正静候着老爷如何发落于她,却不料谢全沉默了半晌后,少见的面露淡笑,道:“好一个伶牙利嘴,敢言敢谏的小丫头。不错,从前南康公主在时,便提倡践行俭敛,只这府大人杂,又碍于大户情面,终也未实践下来,今日由初梦提了,谢某亦是需要自省,自明日起,便由谢某做起,每日膳食菜碟减半,谢府二位公子亦是,放勋与维桢为远客,则不必拘束。另赐那偷食的小婢女翘思一季月钱以作奖赏。好在今日落毒一事乃虚惊一场,但倒是个警醒,张炳,需派人下去督察府内人员与各环节纰漏。”
初梦展眉而笑,叩首拜谢:“初梦替翘思谢过老爷!”
却见她身旁的桃枝与萃心几斤将脖颈头颅迈进云云袖袍里,嘤嘤低啜,身子剧烈地颤动着。桃枝忽而抬首道:“老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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