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传到穆青耳中时,战事正一度十分胶着,城门如铁,一时半会儿硬是无法撞开。
遍地硝烟,传令兵冒着刀林箭雨飞奔而来,将消息一一禀之,无一不是重磅,穆青脸色铁青与惨白交相错替,不知是风沙漫眼,还是胸间血热,最终红了眼眶,生出磅礴戾气,振戟一呼:“杀!”
世上最痛而无奈之事,不是挚爱别于天涯,刃仇长枪忽断,而是至亲战亡于他乡,却难得赶往一见,无法殓其尸骨,更无法跪祭其英灵。
脑中一片血色,难以控制的,联想到那些战亡之人,生前的累累功绩,亡前却或许饱受的折辱,生前身后的如此巨大落差,只能让人觉得胸间气梗,心肺剧痛。
“杀!”声声嘶喊,几欲震坍城墙。
许是战场上硝烟太热,穆青汗流如雨,在脸上滑出几道明晰的印痕,他突地勇猛难言,耳边只听惨叫声不绝,他却像是什么也听不见,眼中唯一鲜动的色彩,便是南莫兵将那殷红飘动着的头缨。
“乔弥!”城墙之上忽闻言喻之的声音,拼尽全力的震声一吼,遥遥而缥缈的传将下来。
穆青抬头,目中染血,乔弥也抬头,却是淡漠,微微眯眼,看清城楼之上的景象。
言喻之在士兵拥簇间视线将他锁定,一袭蓝缎布衣,颇是狼狈,从来一丝不苟不失礼节的发冠也微斜,他沉一口气,见他们目光看来后,放低声音问身边将士:“公主呢?怎么还不将她带上来?”
将士脸色难堪一瞬,僵硬道:“属下不知,公主说她……她要出恭!随后便不见了踪影!”
“你说什么?”言喻之脸色一青:“不是叫你们看好她,待她到此之后,便直接带上城楼的吗?”
将士重重垂头:“是属下看管不力!”
关键时刻出了岔子,言喻之脸色极为难看,距离隔得远,这些微小细节乔弥自是观察不到,只等着看他到这时还想说什么。
源源不断的北祁士兵攀上城墙,又被南莫兵将掀翻下去,城门在重力的撞击下岌岌可危,言喻之只能勉力拖延时间,震声向乔弥吼问道:“你好歹也曾是我南莫的驸马,当真要于此时,踏破你妻子的故土,从此与她之间隔着国仇家恨,叫她永远恨你吗?”
乔弥眼眸深了深,他横马立于千军之前,踏着脚下尸骸,没做出任何表示。
言喻之此时心中只想骂娘,早知如此,便该将那凤罄瑶给直接绑上来的才是!偏眼下来出些幺蛾子,贻误这么些时辰!
看乔弥这番模样,光靠言语拖延必然行不通,可目前却也别无他法,只能从侧旁切入,再以三寸不烂之舌试试看能否拖上一阵,他正欲开口,一旁有士兵突地赶上城楼,匆匆禀道:“先生,公主来了!”
言喻之回头,胸间怒气陡生,“把她押上来!”
士兵应了一声,掉头就折转下去,于是凤罄瑶刚走到城楼石梯下,便被两名士兵左右擒住了胳膊,她脚步顿下,抬头望向了城门顶巅,言喻之没看她,这四周的厮杀声很喧嚣,先生很忙,公主笑了笑,被士兵押着走上了城楼。
言喻之脸色尽管不好,却也适时压抑了些,察觉人带了上来,无甚诚意地道了一句:“委屈公主。”
公主同样无甚诚意的回了一句:“哪里话,有劳先生。”
言喻之一把将她拽扯过来,将她拉到自己身旁,让城楼下的人能清晰明了的看见她,他以自己凭生最大的嗓音问乔弥:“乔二公子,你看,这是谁?”
两柄染血长刀架在凤罄瑶脖颈之间,乔弥目力太好,那个人的突然出现,如同于天雷击下,震焦于他天灵,骤然间撞入他眼帘,他几乎是立刻道:“穆青!退兵!退兵!”
穆青脸色铁青,嘶声怒吼:“退不了了!乔二公子!”
他持枪怒指城门之上,对着言喻之破口大骂:“两国交战,以百姓为质,已算是十分卑鄙无耻,不堪下作,想不到你眼下竟如此丧尽天良,以你己国公主为质,这算是唱的哪出?就不怕被天下人所耻笑吗!?”
言喻之道:“穆将军言重了,这是我南莫的公主,我等臣子,自当尽人臣本分,又岂敢以下犯上?只是如今非常时期,我朝公主深明大义,故而特地前来,尽她之本分罢了。”
他话音落下挥了挥手,两名士兵得令便配合将刀从凤罄瑶脖子间放了下来,后退一步,给她余出足够的自由空间,表明了方才只是做做样子。
穆青翻转一枪刺退近身而来的五六名南莫士兵,见这番景象,霎时气红了眼,万般的怨怒之气,都落在了城门顶巅,那集万人焦点注目的那人身上。
言喻之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凤罄瑶,示意她稍后该说什么,自己应当斟酌清楚。
公主自上城楼起便带着笑,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也没什么威胁性,她将言喻之的眼神视若了无物,平和的宛如眼前所看的仍旧是那一派盛世,她目光穿过千军万马看向乔弥,至到现在,没说一句话。
乔弥目中千般情绪翻涌,握着缰绳的手过于发狠,从而一片惨白,抑不住的在细微的颤抖,前方撞木与城门间的撞击愈来愈猛,隐约的,已能听见门栓碎裂的声音。
这个时候不能退兵。
退不了的。
更无法退。
穆青早已杀红了眼,铠甲被血洗的透亮,都能映照出人模糊的脸庞,血汪汪的,他嘶声怒吼:“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不是南莫城破,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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