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到后来转细,这一年的冬在这样一场雨中近了尾声,夜半时乔弥回到军营,杀人的剑不知丢到了哪儿去,就这样两手空空,坦坦荡荡的回的。
平静地仿佛只是冒着雨出去溜达了一圈,仅此而已,不过寻常,无非衣衫上的色彩鲜艳的更沉着了些,鲜血被雨水一路浸染,越洗越深,像是再也洗不净了。
他孑然一身地走在营中,鲜艳的红层层渗透进去,在那一袭青衣上大片大片的浸染,蜿蜒如画,色彩斑斓。
荷菱在雨幕中看见那道模糊的身影,乍然间惊了一跳,手中端着的水盆翻到在地,待看清了来人,惶然间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便扭头回了帐去,跳着脚悄声地告诉阿淫:“驸马爷回来了!”
阿淫侧脸,起身紧跟着她出去,看荷菱撑了一把伞小跑着跟在一人身后,手忙脚乱的给那人撑着,确是乔弥没错。
明明经过营帐前,他却没有进,反而一路朝着一个方向前行,气氛不太好,荷菱没敢多话,提着裙摆一路给乔弥遮着冬雨,也顾不得他是要往哪儿去。
这个方向,大概知道了乔弥是要去哪儿,阿淫回帐去拎了把伞,顺便拿了件外袍,便拾足跟了上去。
一路走到萧彧的帐前,主帐中营灯还未熄去,里头的人似有所感,人影晃动,有人掀起了帘帐。
穆青第一眼看见来人,迅速迎前几步:“乔二公子,你去哪儿了?”
乔弥没说话,脚步没停,径直进去萧彧的帐子。
荷菱进不得,只得在帐前止步,雨丝沁冷沁冷的,拍在脸上,终于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阿淫上前来将她揽进伞下,顺手将衣袍搭去她肩上,转了个身,便一声不吭地将人往回带去。
“找了一天,驸马爷突然就这么回来了,你说他是去哪儿了?”荷菱搓搓手,窝在伞下絮絮叨叨。
阿淫将她搂紧了些,伞尽往她那一边倾斜了去,由得自己半边肩膀被淋湿,“刚不久传来消息,平阳王在回去的路上遇刺身亡,身边的十八名随扈,无一幸免。”
荷菱脚步一顿,惊讶地抬头看着他。
阿淫稍微顿了顿,又道:“皆是一剑抹喉。”
“你是说……”荷菱嘴唇微微颤抖,没有说下去。
雨丝忽然更冷,风一阵疾猛,将濡湿的发丝拂进冰冷的眼角,雨幕下一片漆黑,原来在夜色中的那一袭深色,是被鲜血所染就,难怪,乍眼一看的瘆人呢……
萧彧沉眸看着站在他眼前的乔弥,半晌了,没说一句话,浑身上下充斥着一种“老子等你自己交代”的气场。
穆青面上有些急切,同样带着些逼迫性的眼神盯着他,如同有些事已在意料之中,就只是在等着一个确定的答案罢了。
帐中诡异的沉寂,不知谁在同谁任性的较劲僵持,萧彧道:“你打算这样看我一晚上?”
乔弥眼睫极微小的浮动了一下,低声道:“我干的。”
萧彧冷笑一声,他吸一口气目光看向了别处最终又看向他,然后拿手抖啊抖的指了指他,突然“砰”地一声将公文往案上重重一拍,低吼:“你可真他妈会给老子找事儿,滚!”
乔弥看他一眼,后退两步,转身走了。
雨势渐转为了细丝,若有若无,穆青随后追出去,沉声道:“其实丞相并不是气你不顾大局杀了平阳王,而是气乔二公子你拖了这么久才回来,他担心惨了,派了许多人出去找,到现在都没敢休息,在等你的消息。”
乔弥沉默一瞬:“我知道。”
穆青道:“不过乔二公子你心底也不必有太大的负担,这场戏丞相已经唱到了头,这表面上的平和,维不维持,也不太重要了,一切都准备妥当,只看接下来这一击的成败。”
乔弥颔首:“我知道。”
穆青呆了呆,既然他啥都知道……蓦地恍然,他道:“所以乔二公子你特地选在今日动手,并不是一时冲动?”
营帐已经到了,乔弥没有一丝停顿的进去,将穆青隔在了外头。
他当然是知道的,他觑了那个人那么久,肯定是不能输在那……“一时冲动”上的。
两国间最终的一场号角终于吹响,宋冠言一死,南莫发出质问,北祁自然抵死不认,索性反咬,以南莫欺人太甚,借议和刻意羞辱为名,与南莫在骤然间撕破了脸皮。
擂鼓震天,兵甲如云,城楼之下黑压压如潮水袭涌,重甲破城,木梯攀墙,火箭一浪浪密集如云。
这一次,再也没有谁的中途鸣金收兵,城墙被血快速的染红,战场上看不清身边的每一个人的脸,血与土糅合成残忍的色彩,溅了这数十万士兵的满头满脸,持刀乱砍,鼻尖只能闻见那冲天的血腥味道。
祁兵攻势迅猛,宛如有恃无恐,南莫节节败退,无非尽量死守。
这一场交锋持续了几天几夜,长刀砍卷数番,撕破了脸皮,便说打就打,还尽下死手,言喻之的斯文面皮在这一刻终于崩裂,难以维持,站在城墙之上嘶声吼问:“鲁将军大军到底还有几时到?”
“最少还有两天!”士兵急急回,一身狼狈,灰头土脸,面上尽露惨色:“快撑不下去了大人!”
言喻之脸色一铁,竭力压了压气,他猛然一甩袖:“撑不下去也得撑!”转身快步下了城楼。
夜至四更尾,金殿之上众臣还未走,执笏侯于殿前,无不一脸焦灼,凤桓矣坐在龙椅上,单手支额,漠然的看着下方,直到言喻之风一般火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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