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季节,乍暖还寒。
斯曼君穿着翠色的旗袍,显得风姿绰约。吴天琪破天荒地找上门来了,她从窗口看出去,见他在大宅院的外面徘徊。她喜出望外,又压抑着内心的狂喜,找了个借口,悄然无声地溜了出去。
他们在山道上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不说一句话。
他终于开口了,说那个郭大队长真不是东西,竟拿枪对准自己的同胞,自己的友军。你作为***县政府的官员,与他私交甚密,应当劝劝他,中国人应当打日本鬼子,中国人不应该打中国人。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吐出一句,你就为这事来的?
他嗯了一声。
她又问,你说我与他私交甚密?
他又嗯了一声,忽然发觉她脸上的表情与说话的语气有些不对头,便问,怎么啦?
她道,没什么,你心里清楚。
她心里嘀咕,你不是一直劝我不要跟他接触吗?这次倒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斯曼君的心在一点一点地凉下去。她站住了,没有再往前走,仿佛前面是一个无底的深渊。她的目光开始变得淡漠,飘忽不定。凛冽的山风带着丝丝寒气,吹在人身上,觉得有些冰冷。
她突然道,我们以后不要再谈郭大阳了好不好?你也不要动不动就提他了好不好?我是我,他是他,我们是我们,他是他,一点儿的瓜葛都没有!不管他是英雄,狗熊,还是杀人如麻的恶魔,都与我斯曼君不搭界!
吴天琪的心里格登了一下,说了句对不起。
他今天没有穿风衣,只穿了一件白衬衫,好像也不觉得特别的冷。她为刚才自己冲着他发脾气有些过意不去,便又抬腿往前走去。原来是他走在前面,现在是她走在前面了。渐渐的,她的眼中涌上了晶莹的泪水。
此时此刻,他的两只眼睛却是黑洞洞的,像深邃的夜空,星辰全部隐去了,什么样的光芒都没有。
他居然再次提出让她离开县政府,任教。她再次火冒三丈,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我不是早就对你说了吗?不去!
话音未落,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回到县政府,斯曼君气得大哭了一场。
此后,她赌气一直没有去找他。晚上也与杨恬她们住在一起,没有回到桃花岭下的花园村中去。
斯曼君的心里一直在思念着,他,还有老娘,还有随老蒋迁到重庆去了的老父,桃花岭上的桃花,还有桃花岭下的花园村。
真正让她气恼的,不只是他心眼儿细得像绣花针,醋坛子一个,动不动就吃醋,动不动就怀疑她会移情别恋,会对郭大阳那个,最致命的还在于他好像没有一点血性,郭太阳身上的那种阳刚之气,那种血性正是他所缺乏的,尽管郭大阳粗鲁,蛮横,凶残,原始,茹毛饮血。
在斯曼君看来,吴天琪就像是一只蝼蚁,蜗居在深山冷坞里,在这兵荒马乱的岁月,是龙藏着也变成了虫,是虎卧着也变成了羊,他自己不参加轰轰烈烈的抗战,还要拖自己女朋友的后腿。说穿了,还不是鸡肚狗肠,小农意识,仇富仇官,担心自己的女朋友会成为煮熟的鸭子飞走了。扪心自问,自己怎么会找这么一个小心眼的男人做恋人的?
难道仅仅因为他会写诗作文,也算个文人?
其实,文人是一把双刃剑,最会刺伤女人的心。
过不了多久,斯曼君还是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花园村。名义上她是来看母亲,尽管她的确也想来看老娘,实际上她真正想见到的还是吴天琪。可是,他已不在桃花岭小学了,是母亲亲口告诉她的,他走了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对斯曼君来说,这不啻是一个晴天霹雳。
他一定是负气出走的,她想。
她跑到了桃花岭上,抱着一棵桃树,又大哭了一场。这个狠心肠的负心郎,就算你真的要走,至少也要跟我说一声,告个别,她痛心疾首,自言自语。
那晚,她直挺挺地躺在花园村的一张床上,冰凉得像一具尸体。床下的两只红色高跟鞋,一只东,一只西,歪斜在地板上。她的眼睛却始终睁着,她在想他,在想心事,想这究竟是为什么。想到了天亮,她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脑子里一片空白。到了拂晓时,她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一睡着就做恶梦,很快就被惊醒了。她从床上爬起来,又感到头痛,身子也绵软乏力,就像煮熟的面条一样。
她重新呆坐在床沿上,眼睛空洞,目光呆滞,与以往那个英姿飒爽的女中俊杰判若两人。阳光透过窗棂照了进来,静静地照着她那些凝结在脸颊的泪痕,流了一夜也没有流完的泪痕。经泪水洗过的眼睛倒是更加黑白分明,只是黯淡无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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