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7年4月24日。
这一天,因为恰逢周日,洪衍武便打算直接去寿敬方的家中去拜访。
当然,既是初次见长辈,于情于理,绝没有空手上门的道理。所以一大早,他带着陈力泉出门之后,并没有直奔寿敬方的住处,而是先去了商店买东西。
京城人无论干什么都有讲究,就连送礼也不例外。除了广为茶”四色礼品代表着最隆重之意,还有送双不送单,禁送“离”、“终”、“糊”、“剥离”等不吉利谐音等诸多忌讳。
洪衍武昨天跟母亲打听过,知道这位表叔不抽烟,所以除了两瓶好酒,两盒点心,两包茶叶之外,他还额外跑了趟“春明食品店”,买了各色肉肠。最后总算是凑足了四色礼物,这才找到了位于重文区“茶食胡同”的寿敬方住处。
但没想到的是,寿家竟然房门紧锁。结果跟隔壁邻居一打听才知道,由于寿敬方已经成了“人民药店”的红人,也因为周日药店顾客最多,他很少在这一天休息,一大早就去单位上班了。
洪衍武一拍脑门,这才知道自己想左了,他竟然忘了服务行业的特殊性。便只好谢过了这位邻居,又带着陈力泉赶往寿敬方上班的地方。
自明代起,“重文门”附近就是京师药铺的聚集之所。所以说“人民药店”的位置,其实距离“茶食胡同”并不算远,就在“喜悦胡同”的胡同口。洪衍武和陈力泉,在沿途经过了同样由几家老药铺改名的“红卫药店”、“东方药店”后,步行二十分钟左右也就走到了。
不过进门之后,他们在中药柜台前却仍是没找到寿敬方本人。经过询问,站柜的一位店员又告诉他们,说寿敬方是店里不可缺少的重要人物,经理便专门给他在店后面单辟了一间屋子,用来来接待老顾客,所以他现在已经基本不在前面站柜了。
此外,店员还好意地提醒他,说想找寿敬方“审方子”的顾客太多,现在得提前来排队拿号。早上五十个号,下午五十个号,今天他们已经来得晚了,寿敬方应是不会接待的了。而且寿敬方也从不收礼,他们带来东西反而会让寿敬方生气。
一听这话,洪衍武顿时知道对方是误会了。他赶紧解释说自己不是来看病抓药的,其实是寿敬方的侄子。
店员这才释然,索性就亲自带着他们去了后面,把他们交给了寿敬方唯一的女徒弟林素。
这个女孩子也就二十岁的样子,长得还挺漂亮,是个大眼睛,人如其名,朴素干净,神情明朗,让人一看就生好感。
洪衍武和陈力泉本以为这会儿再把情况一说,很快就能见到寿敬方了。可没想到,这个林素办起事儿来却挺不讲情面。她非说师父工作时间除了顾客谁也不见,竟私自替寿敬方做主把他们拦了驾。
而且这还不算,这丫头还怀疑他们说谎。说她只知道师父有外甥,却不知道有侄子,为此还特意盘问了他们好一会儿。直到洪衍武不厌其烦,一点点给她解释清这层亲属关系,她才放过了他们。但之后只在把他们领到一个角落,指给了他们两张凳子,她就不理他们了。
面对这种冷遇,洪衍武其实还好说,毕竟心里年龄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不会为这么点事儿真跟表叔的徒弟计较。可陈力泉却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脾气又直,就忍不住嘟囔了几句。抱怨什么“拿着鸡毛当令箭”,“板着个脸给谁看”之类的。
可没想到这倒真起了些作用,那林素一耳朵听见了,似乎也觉得不大好意思了。过会儿竟然端过来两杯热水,而且还堆起笑容,挺温和地跟他们解释说,这是师父定的规矩,她总不好违反,何况也是人多事忙,这才照顾不周。这样一来,陈力泉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有踏踏实实坐等。
不过也要说,林素的话其实也有一定的道理。因为等着见寿敬方的人实在是不少,而且病症繁杂。有头疼的,有腿疼的,有失明的,也有失聪的,甚至就连看妇科病的老娘们都有。
那么这些人无论是叫号,开方,抓药,取药,在外面都得靠林素一个人忙活,她出来进去的没一刻能闲着。寿敬方在房间里面也应该是在全神贯注地工作,两个人还真是无暇分神。
而让洪衍武和陈力泉都比较感兴趣,也比较意外的是,这些等待中的顾客有时也会聊天,可尤为出奇的是,每个人竟然都说寿敬方的医术确实非同一般,对他充满了无比的尊崇,简直敬若神明。
有个人说,是寿敬方轻轻用手一掰,治好了他哥哥歪脖子的病,让他哥哥睡觉也能看见房顶了。所以用“手到病除”这个词,来形容寿敬方,一点儿也不夸张。
也有人说,是寿敬方重新配过的药让他日渐衰微的视力获得了好转。因此,哪怕是同仁医院的眼科专家跟他比,也好像地上的萤火虫比天上的月亮,绝不在一个档次上。
还有一个抱着孩子来的人说,自己的孩子得了耳病,从耳朵眼里往外冒虫子,前些日子跑了好些医院,大夫都束手无策,非说只能动手术,而且孩子也有失聪的危险。后来他经人介绍来这里碰运气,没想到还真找对了地方。寿敬方只配了点药粉,往孩子的耳朵眼里吹了吹,那些虫子就挨个从孩子耳朵眼里自己跑出来了。今天只要再来这么一副药,大概就能彻底痊愈了。为了这个,他们全家人都对寿敬方感恩戴德。可老爷子不但不收礼、不收诊费,就连请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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