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指挥使的声音堪称温柔:“伯卿,何必自苦呢?易安将军已经死去三十年了,他死的时候,那个东厂的小儿只怕还没出生,抓着他出气,又有什么用?”
景恕笑了笑“三十年?对我来说,那就好像还是在昨天一样,我闭上眼睛,就还能看见他,看见他盔甲上挂着的冰凌,看见他的斗篷在风里摆动,就像一只飞翔的鹰,看见他在大帐昏黄的烛火里,笑着和我讲兵书阵法”顿了一顿,语气中有无尽的恨意“看见他被东厂的人压走,看着见他被腰斩,血溅三尺,,用兵如神的忠臣良将,不能碧血染沙场,却死在宵小之手。”
马德彪道“老想这些,无端伤了身体,你我都不是十几二十岁的少年了。”
景恕道“我忘不了,难道你就忘得了?这三十年,我们既没能让皇家为易安将军平反昭雪,也没能揪出诬陷他的真凶,为他报仇,封多高的爵位,打多少胜仗,又有何用?还不是枉度这三十年光阴”
马德彪叹道“咱们也追查了这许久,可当时的案子是东厂办的,完全没有经过锦衣卫的手,我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后也曾派人秘密潜入过东厂的案卷宗库,可还是一无所获,不知是谁把此案相关的人员线索处理的干干净净,是谁诬告?证据是什么?证人是谁?主官又是谁?都无处查访。”又道“咱们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看来是老天不让将军沉冤得雪,非人力所能勉强。”
景恕嘿嘿笑了两声“我老了,可是只要我景恕的血还有一天是热的,就不会听天由命。”
风里刀心中暗想,自己不记得朝中有叫易安的名将,不过既然他三十年前已死,自己不知道也是稀松平常,正想得出神,忽听得耳边风声一响,他本能的往旁边一跃,回头观瞧:一个少年一脸怒容站在自己面前,二十岁上下,粉面剑眉,顾盼神飞,长方脸蛋还带着些稚气,一身锦袍,领子里露出狐裘,足蹬踏云靴,是个贵公子的模样。
公子一指风里刀,怒道“你是什么人,好大胆子,敢偷听我父亲和马叔叔谈话,鬼鬼祟祟,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又看了一眼风里刀的朝服,恍然大悟道“哦,你是东厂太监派来的探子吧,好不要脸!”
一伸手就够风里刀衣襟,“抓了你去见爹爹”。风里刀猛的往后一退,可少年出手太快,眼前手到他胸前,斜刺里又伸出一只大手来,一招“托桃献寿”正是擒拿手法,直切少年手腕
风里刀抬头一看,却是牛得意到了,不由得心中大定。
牛得意和少年,身形腾挪,拳来招往,转眼拆了七八招。
风里刀忽然一闪念:这公子叫景恕爹爹,那可不就是景恕和嘉善公主的独子景应龙,论起来,还是当今皇上的表弟呢,这金枝玉叶皇亲贵胄如何得罪的起?赶紧叫道。“牛得意,快停手,这是景小侯爷”
牛得意格开少年手臂,轻轻向后一纵,如果一只大鸟一样,平平飞出二丈有余,收招而立,挡在风里刀身前。
景应龙见他停手,也不再出招,歪着头道“你的功夫还挺不错的”
风里刀担心景恕和马德彪被打斗的动静惊动,想起时方才被驸马爷训斥的曹云钦的惨样,头上直冒冷汗,当即决定三十六计脚底抹油,对景应龙道“我们不过是在苑里逛逛,绝无偷听
之事,请公子不要误会。”本着又便宜不占王八蛋的江湖混混守则,又得寸进尺加了一句“可否也不要对令尊提起?”
公子微微一笑“我们景家难道怕你们东厂偷听吗?”又一看牛得意“看在他*小擒拿手的份上,我不说就是。”
风里刀带着牛得意出了慈宁宫花苑,这才说起原委,他得圣旨进内殿,牛得意却是进不去的,只好在外边等他,刚才看他进了花圃,也就跟了过来,刚好赶上景应龙出手。
午膳之后又是杂耍听戏烟火诸多节目,一直乱到月上中天,风里刀二人才得空闲,出了慈宁宫,风里刀想起跟王安佐约好,掌灯时分拜访,却不料迟了这许多,连便服也来不及换,直接带着牛得意出了宫门,也幸好是太后寿辰,来往官员亲王甚多,下匙的时辰也向后推迟了。
二人沿着护城河,缓缓向王家走去,月影照在河水里,摇曳出清辉一片,
风里刀问道“那景家小侯爷功夫到底如何”
牛得意道“只过了几招,但他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出手招数严谨,张弛有度,肯定是受过名师指点,自己也够勤勉,年轻点的武将,没有一个有这么好身手,不愧是将门虎子。”
风里刀道“再去战场上历练历练,又是一个景恕,他家这显赫门庭皇家恩泽,是不会断的了难怪老百姓常说,富不如贵,王安佐家也算是京城富户,为个三眼猫就差点家破人亡。”
忽然想起了王安佐的妹子,那个唤作兰儿的美貌少女,对牛得意笑道“王家那小姐,好像挺喜欢的你的,不如咱们今天去,我跟王安佐讨个情,让他把妹子许给了你吧。”
牛得意脸上一红,正色道“督主莫要打趣属下了,我在您面前立过誓,死生都会追随督主,绝不食言,从此再无家室之想”
风里刀哈哈大笑道“我这个督主...”突然闭口不语,他本来想说“我这个督主都不一定当多久呢”,却说道一半才发觉不对,这等隐秘如何能对旁人说起?自他冒充雨化田当厂公以来,一直颇为谨慎,但今日跟聊的开心,一时忘形,险些顺嘴交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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