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天雪地里,京城的飞花楼依旧披红挂彩,人来客往不绝,欢声笑语不断。胡三娘媚眼如花,转得像个陀螺似的,熟稔地招呼各方宾客。新近来了几个技艺出众的清倌人,又养出两个红牌,一时间艳帜高张、恩客盈门,收银子收得她眉花眼笑。
好不容易得了片刻清闲,胡三娘坐在柜台旁,叫了个年纪还小的丫头替自己按按肩背。还没享受几下,忽然盯着刚进门的一位宾客,蹭地站了起来。她心中直犯嘀咕:这人今儿怎地如此大胆,亲身出现在这里?
胡三娘来不及多想,一扭腰迎上前,道:“哟,今儿什么风把您吹来了?这边请,这边请!”连请带拉,将来客拉到人少的地方,方又压低了声音道:“张大人,您怎么自个儿来啦?也不怕叫人瞧见,可是要惹麻烦的哟!上头不是正查着呢吗?”
张大人嘿嘿一笑,不以为然:“听说你这儿来了几个新鲜人,心痒得紧,总要来一睹芳容才安心。我又换了衣衫,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再说,就是来这儿真有个什么,三娘你交游满天下,还怕搞不定吗?”
胡三娘也无可奈何,进门的客人总不见得轰出去,因笑道:“小包间正巧还有,您先随我来,叫紫云陪您解解闷,燕语姑娘稍后就到啊!”那张大人顿时喜笑颜开,乐颠颠地去了。
胡三娘忙着把张大人领走的时候,有一个嫖客正不错眼地盯着他俩——确切地说是一个混在嫖客当中的人:锦衣卫百户蒋鲲。按说在往常,他这样的生面人是绝对会引起胡三娘的注意的,八面玲珑如她,哪能容许有自己记不得的客人?只是今日来了这么个冒失鬼,也就顾不得许多了。
蒋鲲冷眼瞧着胡三娘把光禄寺丞张远明带上楼,基本上可以断定他确实是来此寻欢作乐。他心中冷哼一声,又一个狗官栽了。
跟踪此人来这烟花地,着实不是蒋鲲的本意,只是上头有命令,他也就遵照执行。说到底和自己没什么相干,又是别人的朝廷,查处了谁,对他都没有影响。
小小的一个光禄寺丞,也值得大动干戈来监视?说不得又是哪个和他有仇怨的,给头儿告密了。不过这事十有八九会不了了之:自己上报给千户肖其鸣,肖其鸣多半会趁机大大敲这倒霉蛋一笔完事。不是没人知道肖其鸣的这个“癖好”,只是他的靠山是刘公公,就算他明目张胆地伸手拿,旁人也犯不着挑头惹事;更何况被敲诈的人也是手脚不干净的主儿。
这会儿胡三娘下楼来,招手叫过来一个龟奴,小声交代着什么。蒋鲲忙装作无心,凑近去听她说些什么。原本以她这样细小的声音,又是在如此嘈杂的环境里,讲话的内容是极难听清的;但蒋鲲自小在云南长大,山野之间奔跑训练,即使极轻微的声音也都能分辨;又兼在锦衣卫里经受了一段时间的特殊训练,耳目聪敏更甚从前。
只听得胡三娘道:“你去后门备一顶轿子,寅时……”
想来是要说把张远明接走的时刻,蒋坤正凝神细听,忽然身边几个小丫头推搡起来。原来有个丫头倒茶时不慎洒到红牌姑娘莺歌的裙子上,惹起了一阵小混乱,恰好打断了胡三娘的说话。蒋鲲一边扮作不耐烦地喝止了她们,一边寻机走开,免得引起老鸨的注意。
蒋鲲悄悄出了门。如今只听到寅时,少不得要在后门候着,才能确定张远明离开的时刻了。天天在这样无趣的任务中度过,居然也熬到了百户的位子,蒋鲲自己也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他心里叹一口气,绕到飞花楼的后门去,寻了个隐蔽的地方呆着。
再这样下去,他恐怕都要忘记自己的本来面目了。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皇帝昏庸,宦官跋扈,百官软弱可欺,他对他们的鄙夷有增无减。尽管如此,要贴身靠近皇帝,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为免打草惊蛇,他只能继续隐忍。好在他制造的新身份足够清白,口风紧,行动快,一切看起来无懈可击,上头对他信任有加。
自从来了京城就再没见过齐彦名,连书信往来也是没有的。京城里没有可以交心的人,人人防备、处处陷阱,特别是进入锦衣卫以后,他深知其中深浅,更是与所有同僚保持距离。能让他借以慰藉思乡之情的,只有两个死忠的随从。这两个家仆也是自幼与他一同长大,世代为蒋家效劳,凡他所说之事无有不从的;因此也按他的吩咐,改口学说官话,绝口不提家乡事,如遇打听主子情形的,一律按着真蒋鲲的身世统一口径。
蒋鲲的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墙上的雪,忽然碰到了自己的佩剑。他有片刻的失神,轻轻捋了捋剑穗尾端的流苏。仔细看看,做工真是再粗糙也没有,颜色也旧了,线头也松了,他还舍不得丢,偶尔洗一洗,干了接着用。杂货店和武器店里比这精细华美的剑穗多得是,可是没有哪一个是专为他编的。
雪花轻轻落在肩头、鞋尖,渐渐湿了衣袖。
刻意忽略了很久的落寞,瞬间涌上心来。
真的好久不见。晨儿,你还好吗?
此时,在另一座下雪的城镇里,凌晨将李同熙所赠的翡翠小心地收进行囊。天明后,他们就将出发往下一个地方:保定。
凌晨和青鹞收拾好明天的行李,预备歇下了。准备吹灯前,凌晨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院里叹气。她从门缝里望出去,瞧见虎子靠在栏杆旁,望着阴沉沉一片漆黑的天。
凌晨悄悄地出来,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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