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声寂,只斛斯云但笑不语。
顾连衣杯中饮尽,起了身来,双目徐徐一扫,厅内便低下了数十个头来。赵老头不由心中鄙夷,轻蔑一哂,彼时顾连衣恰将目光投来,二人四目相接,眼中满是惺惺之意。顾连衣颌下点点,眼里却是又巡了一遭,似也无奈的、禁不住的轻笑了笑。
再别过头去,他道:“斛斯云,你有话便说吧。”身后书生神色一凛,俏然道:“晚生别无它意。夜重霜寒,感阁下饮露餐风,思及故而相邀一叙。今得尘剑尊颜一见已堪幸事,勿敢多想。”顾连衣微讶:“只是如此?你倒也有趣。”
续道:“顾某确是初至渝州,路过此地也属无意。不过我是个怪人,受不了这里的味儿。斛斯云,见也见到了,那便恕不多留了。”放下两枚铜钱,眼角众里一紧,人要走了。斛斯云手中折扇轻摇,似并不欲理会。
但这时有一道声音背后响起:“顾前辈请留步!”
顾连衣不语,却自回过身望着那人。赵老头认得是之前朝斛斯云问竹剑客讯息的那个剑客。他是个年纪很轻的小伙子。
“年轻人的血总要多热上三分。”顾连衣一见他时心里便这么想了。青年剑士脸上涨红,似要挤出了颜色来,那句话说的甚至还有些急促和不入时;但在一旁的窃窃私语和戏谑观望里,顾连衣却看到他手里的剑是沉静的,让他一下子想起了当年的自己。
“前辈,晚辈不……才……斗胆……,望前辈不吝赐教!”他声音本细若蚊丝,话也支吾不清,但后面的一句却高昂的亮起来,再把他一对墨瞳递来时,人便如划出的一吻鞘口寒锋了。
二人相望而语歇。过半刻钟去,顾连衣这才悠悠地道:“甚好。”
那青年人显然很是兴奋,立马回答:“多谢前辈!”他定也很忐忑,连食指握在了剑锋上都不知,顾连衣不由微微一笑:“如此,你且出招吧。”话甫出口,场上升起一虹,剑风便已袭来。
众人只觉那一剑仿若刺向了自己一般,心中都顿的一紧;便是边下一直轻笑的斛斯云也不禁兀的眉蹙,心中更一道:“真了得!”下一觉,剑光已拥至了顾连衣眼前。
顾连衣眼里便是一亮,手上一阵青筋暗涌;但却没有出剑,他二指一并往前一点,正好抵在了递过来的剑尖上。剑上瞬的呜鸣一声,顾连衣二指已然自剑尖直直透入剑身,刨开一道缺口嵌在其上一尺有余,如同铸造一般。厅内随之流过道道疾风,出剑人跟下一沉,便在地上刻出两个脚印;突的再指尖一转,嘶嘶声起,那年轻剑士长剑不由已脱手而出了。
众人悉数声息一搐,便幸灾乐祸的也难抑激荡情怀,均暗念:不曾想竟是如此宇内一剑!
叮!长剑落地,满座中客顺目而去,赫然见那精钢剑身斑纹列列,剑尖处更开作硕大八字一口,已然作废。啪的一响,有人已将酒杯捏碎了。
青年剑客退势却还不减,嗒嗒又在地上踩出数方脚印,待的力消,人再难守得平衡,一个趔趄已轰然倒地。
客中皆静,银针触地可闻。斛斯云却只望了那废剑一眼,便再自顾泥金折扇手中翩翩了,顾连衣向书生一瞥,也无奈地一笑。那剑恰落在柜台边,掌柜与几个伙计心中忧恐,本想捡来快快递还了事,谁知那剑客却自默默起身拾了长剑。座中见者同情有之,嘲讽笑望也不在少数,低语涵涵,自是五味杂陈。
顾连衣却不由心中一恸:多年习剑,岂料不敌一招,这般痛楚,有几人能明白呢?
那少年身子一错,人已将迈出店门,顾连衣也终于一道:“若换作我是你这般年纪,必然没你如此剑术;但剑客不只为练剑,他还要会听懂剑的语言。你的剑术凌厉无著,怕已鲜有匹敌,但你手掌长剑却是温良如水,败阵非无道理。我亦非着意毁你青锋,实是此剑早已齑损其中。如你我之流,手中是一柄怎样的剑,剑法便是只为此剑而生,这才算作一名真正的剑客,不然,也徒是持剑嗜武之人罢了。年轻人!你,可明白?”
那少年剑客闻言身子一颤,人一步缓缓落地,脚尖几蹴,便在地上挑起一串细沙。他哽了几下嗓子,却是平静地道:“多谢前辈,冷海铭记在心。”——“冷海”,顾连衣暗念一遍这个名字,由不得心中一漾,再回过头去,路间只留着数点晶莹了。
他便顷刻忽的意兴阑珊:“那便走吧!”厅内目色一凝,见得嘴脸林林总总,与赵老头微一示意,人已不愿再留。
这时一旁静言的斛斯云却突叫:“且慢。”他径自持来两杯浊酒,悠悠吟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今夕复何夕?共此灯烛光。顾大侠,萍水相逢,安能共此一酌?”顾连衣也不推诿,伸手取过,却举杯方至唇边,兀自停了下来,双目踟蹰杯间。蓦的,才长长吐气,道:“三千世界,万象森罗。多谢阁下。顾连衣佩服。”斛斯云也深深一揖:“不敢。”再起身来,一口空杯已安放桌上,顾连衣早不复踪影。
厅内诸人不解:尘剑如何出此一言?但却无人敢问那斛斯云。顾连衣已走,一颗心平复下来,也只徒留交口狐疑而已。
边上赵老头却不说话,他今日见得几多江湖盛名之人,也知晓诸般人后秘辛,可毕竟涵养阅历颇高,如是顾连衣当前也只微微一惊。方要起身上楼,谁知那书生竟又取了瓷白两杯,来势便是指着自己而来。伸手轻道:“
喜欢子夜吴歌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