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到父母住的那幢二层小楼时，东方已经发白。我身体僵硬、瞪着发红的双眼掏钥匙开门，一把一把试，打不开。突然门开了，我一个踉跄险些摔地上，母亲一脸惊恐站在我面前，“怎么了这是？喝成这样。”她拍我的脸。
我说：“困。”
我感觉自己悬浮在深海的黑暗里，全身放松、一动不动，没有光，没有声，没有梦。我睡得很沉，很踏实。
我是被我妈叫醒的，该吃午饭了。她说：“吃饱了接着睡，更踏实。”
我问：“吃啥？”
她说：“酱牛肉、拍黄瓜、炒丝瓜、葱油饼，都是你爱吃的。”
我说：“都是买现成的，有酒吗？”
妈拉下脸，不高兴地说：“还喝！”
我说：“陪我爸喝点，昨晚没多少。”
手机上有珍惜的短信：连续参加会议没顾上电话，接下来会轻松一点，见到好玩的一定随手拍，病好了吗？
我想要是她在身边，一定狠狠拥抱一下。于是就照这个意思写了发给了她。洗了个澡出来，看手机，珍惜回了：“旧病已好，新病正发作，诊断完毕。”我笑。
“四大傻有一个怎么说的，对着手机嘿嘿笑么？”我妈叫我赶紧吃饭，“菜都是你爸去买的，破天荒了。听说你回来，改签了最早一班的飞机。”
我爸正坐在餐桌旁看报，桌上烟灰缸里卡着一根烟，烟灰老长，我拿起来猛抽两口，掐了，“您也不抽，污染空气呢？您去哪出差了？”
我爸放下报纸，摘下眼镜说，“就没想着抽，掐着点儿呢，要是这根烟烧完你还不出来，说明你心里有鬼，不敢来见我。”
“不至于。”我倒上啤酒，“挺长时间没跟您喝了，我干了，您随意……呵，凉！”
我妈递给我一块葱油饼，“先吃点垫垫，渴了就知道拿酒当水喝。你爸告诉我，出差的时候见到老同事了，反映了一个情况。你的公司这几天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看你今早上那样子，准没好。”
“老同事谁啊，明天她妈？闲话传得够快的。”我把牛肉、丝瓜卷饼里吃，“她妈也不操心点正事，眼看明天二十大几了，还不赶紧找个合适的人家……”
“说你的事别打岔。”我妈打断了我的话，“说是跟明天他们公司有关，估计是闺女碰到了什么不痛快，跟她妈诉苦来着。”
我看了眼我爸，他专注地夹菜，喝酒，支愣着耳朵听，估计又在琢磨事儿。我说：“是跟我公司有点关系，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先慎慎吖的。”
“时间可告诉我她正给你处理善后呢。”我爸慢条斯理地说，喝了口酒，眼皮也没抬，好像说的跟我无关。
我知道他有点操心过度，说：“爸，我跟您实事求是，时间说话总是强调负面，悲观情绪严重，改天我好好批评教育她。您信我的。先喝一口。”我喝了口酒：“您当年投资的钱，是不是已经赚回来了？回报率也不低。我虽然不在明天那样的大公司上班，挣钱也不比他们差是吧。您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放宽心了喝。”
我爸把酒杯往桌上轻轻一放。我感觉话头不对。
“几年了，还没想明白。”我爸点上根烟，不抽，把烟卡在烟灰缸里熏。我想抽两口，又不敢伸手。
“哥们义气，最关键的是信任。”这是我爸上课的状态，搁平时话没这么密。他接着说，“早就给你断章了。老崔，搞技术我也是有耳闻的，听他导师说过，比你大两岁，心气高，在你公司有点屈才，可人家不是想着自立山头么？小许、左三你们都是同年，小许小主意多，左三太阴。归根结底，还是你人太正，按理说邪不压正，可你这正也压不住邪。没有信任，义气就变成了江湖气，两肋插刀是往你肋上插刀。平日里有些小动作你看不出来，时间就没提醒过你？估计也被蒙了。看来你还是听了句我的，不在意，要不早就翻脸了。”
我爸喝了口酒，意思是演说暂告一段落，果然是一根烟工夫。我捏起那烟屁股猛嘬了一口，赶紧掐了。
“你喝酒我从不说什么，怪我。”感情我爸还没说完，他接着说：“可你这抽烟的习惯不好，没有风度，有点找抽的意思啊，哈哈。”
我妈接茬说：“是不是那老王老给你递烟你抽上瘾了？”
“他抽的烟太冲，我可受不了。”我摇摇头，对我妈说：“我这感觉不好，是不是时间给我爸做做卧底，老王替您潜伏呢？好不容易喂饱了两位神仙，感情都是吃里扒外。”
“好说不好听，他俩这会儿正打喷嚏呢。这是关心你！”我妈不乐意，“听老王说你交女朋友了，还叫家去了？刚才是不是跟女朋友发短信呢？手机拿来我瞧瞧？有相片么？”
“妈，您一知识女性退休没两天怎么直接就街道大妈了？老王，您又不是不了解，跟他家老爷子一个路数，夸张。”我有点头大，“有一说成三，三分说成十分，听风就是雨，打个雷敢说是地震了。干了几十年革命工作，一点组织纪律性都没有，您一威逼利诱全撂了不说，还添油加醋、胡说八道，您信吗？！”
“你还说人家明天二十大几，你比她还大两岁呢，我能不着急么？”我妈又来了。
“我天天操心革命工作，为社会和谐尽微博之力，忙啊。”我吃菜喝酒，“难得吃顿踏实的饭。”
“盲目，你这是瞎忙。我们年轻的时候，比你忙多了，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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