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那天是八月初的某日,外面骄阳似火。是大约两点钟的时刻,我听见有人敲门。
我开门,一个跟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子站在门口。“是李筱吧?我是齐其呀。”
我记得这个名字,头脑里浮现出一个面目模糊的小女生的影子。是的,她就是我初一时的同学齐其。我请她进屋,问她怎么知道我的地址的。她红了脸:“不好意思啊,也没给你打个电话就直接跑来了。”
我向她解释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奇怪她怎么知道的。她说:“上星期天我们不是有个同学聚会吗?她们说也通知你了,你说没时间。”是的是的,是有这回事,而那一摊同学里是有一两个知道我的住处的。我不客气地问:“你找我有事吗?”
齐其坐在沙发上忽然就哭了。我想千万不要把那些家长里短的是非和委屈讲给我听,我已经准备好说我没时间。
“李筱,帮帮我。”
我说:“你先说。”我才不会跟着你嘴跑。
“我妈上个月去世的,一个多月了,我一次也没梦到她,听说城南那里有个老太太能帮着找人,我想去,又有点害怕,想找人跟我一起去,找了几个都不肯,我实在没法子,想到你,你肯定懂的,你肯定会帮我的……”
她一口气说完,已是泣不成声。我懂了,她找到我不过是一个悲伤的人找到另一个悲伤的人。在同学聚会上,她听说了我的母亲两年前去世就把我引为同类,是这个原因她才会找来的。
我说:“我陪你。”
齐其露出惊喜的表情:“真的?她们都说你不怎么理人。”
我心说我也可以无视你,但我做不到无视一个女儿对母亲的思念。
她试探地说:“那,现在能去吗?”
我说一句:“现在?”
她忙说:“我是听别人说的,那里阴气比较重,像现在这个时候去最好。”
要了我的命了。这种天只要一出开了空调的房间门我就会全身湿透,她怎么会知道我有多怕热?但她的目光,殷切的等待的,我只能说:“走吧。”
还好有空调车。坐了二十几分钟的车,下来走。我问:“还有多远?”
齐其从包里拿出一张纸,看了看:“就在前面果园里。”
我们在果树下走,我觉得汗哧溜哧溜的往外淌。齐其说:“我不晓得你这么怕热。”她只是鼻尖上稍微有点汗。我没答她。
齐其找话说:“要不,呆会你也请老太太帮你找找?”
找我妈?我说:“我天天晚上看见我妈。”
我注意到齐其有些复杂的表情。这也嫉妒?可以理解。
走着走着,我觉得凉快了,汗也不那么出了。转头看看齐其,她瑟缩着,仿似走在腊月的北风里。——那么,快到了吗?
拐了一个小弯,一大块空地上的两间小屋出现在我们面前。小屋的墙上挂了一块白底黑字的牌子:寻人。
齐其已冻得脸发青,鼻涕流下来都不知道。我递给她一包面纸示意她擦鼻涕。她一边擤鼻涕一边问:“你不冷吗?”我答她一句歌词:“从来就没冷过。”
一个面容敦厚的中年男子从屋里出来,迎上我们:“两位找人吗?”我一指齐其:“她找。”
男子对齐其说了一句“请在外面稍等”就又回屋里了。
我大口吸着凉爽的空气,由衷地说;:“这里还真适合我居住。”
齐其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但我已知道她想说的是:“有病。”
因为极度的怕热不怕冷我还真去医院查过,医生什么医学知识也没使上,只对我说:“特殊体质,不是医学解释得了的。”
毕竟和齐其多少年未见,两人也没话可说。即使有话,齐其也说不出来,她能不冻死就算不错。
这时,小屋里出来一个中年妇女,犹在擦拭泪水。那位先前出现的敦厚男子随后也出来,示意齐其可以进去。齐其看我,我问男子:“我能进去吗?”他想了想,说:“不要说话。”
屋里的温度接近冰点,齐其已经受不了,我扶住她。
“母亲,可以进去吗?”
里屋的门帘后发出模糊的声音。男子顿时紧张起来:“母亲,你怎么了?”
齐其和我面面相觑,不知什么情况。
男子在门帘前急得团团转,但没有他母亲的同意他显然不敢硬冲进去。
这时,从门里传出一声凄厉的尖叫。齐其拉着我夺门而逃。
我们跑啊跑啊,一直跑到觉出太阳的炎热的地界。
齐其缓了过来。我问:“还去吗?”她摇头。
真热啊。
二
初一时我和齐其总共没说过几句话,初二我就转学,想不到多年后还又聚在一起。
对于聚散我赞同林黛玉的“不如不聚”,所以我很少和别人联系。
别人觉得我难以相处太正常,我还觉得别人面目可憎呢。
老实说,齐其若是因为其它任何事情来,我都不会顶着大太阳跟她在外面跑。
今日的齐其,就是两年前的我。
这两年我能从悲伤里走出来,完全是因为那些梦,那些有母亲的梦。
我有一个本子,每天早上起来我会记下梦里的情景。我以为这样就能留下印迹,像活在现实里一样有迹可循。
我也奇怪齐其怎么会一次也梦不到她妈妈。“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齐其的思念不可能是假的,那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齐其和我在公交车站分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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