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不知道,但她一口咬定只要我想帮,肯定有法子。我说:“你被老太太洗脑了。她没让你稍后杀了我?”她翻了个白眼。她心里的那句“有病”我听到了,是现在有求于我才没说。这是她第二次说我有病。
我说:“你才有病。”我没有理由跟她客气。
齐其跳了起来,是高兴地跳了起来。她拉着我说:“你会读心?怪不得老太太说你厉害。”
我推开她:“白痴都比你高强。”
齐其也不气了:“随你怎么说。谁叫我求着你呢?”我倒不好再说什么。
我问齐其有没有她母亲的照片。她是随身带着的。我仔细看了,还给她。我说:“如果我看见,我会认出来。”齐其着急:“然后呢?你怎么叫我看见?”
我说我不知道,就连我能不能看见她母亲都说不准。
齐其说:“我什么都不说了。反正我就等你的消息。”
我不知道老太太的寻人过程是怎样的。依照老太太的说法,普通人是无法以活人身份去那边的。梦呢?梦也不行吗?如果真如老太太所说,我是可以自由出入那边的,那我每次和母亲见面还是不是梦?
我忽然觉得一切像是另有答案。
母亲以前会煮角饭给我们吃。角饭就是豆角加猪肉和米一起做的饭,我们简称为角饭。母亲去世后,有一回姐姐煮角饭。姐姐说:“我记得妈煮角饭是要放大蒜的。”我说:“没放。我记得的。”后来我们都没再说,但我记着。
有天梦里我问母亲:“妈,你煮角饭放大蒜吗?”母亲说:“就算想放,哪有啊?”我想跟她争的:“你明明就没放,还说想放。”但醒了。我想起姐姐和母亲说的是真的。对于葱蒜我一向都很讨厌,只喜欢生姜的味道,母亲渐渐也不大买大蒜了。她最初煮角饭的时候应该是放大蒜和豆角一起炒的,但由于我的口味,我吃的角饭是没有大蒜的。
后来在梦里我没有再问母亲这个问题。
我和母亲在梦里见面都在我们熟悉不过的地方,比如家,比如家附近的街道,也包括已拆掉多年的以前的住处。我从不怀疑是自己对过去的留恋才频繁出入已不在的老房子,那母亲呢,她也是跟我一样留恋才徘徊在那里才让我看见她吗?
我打电话给齐其:“带我去你家看看。”
齐其住在一个比较新的小区。“你妈住这儿住了多长时间?”我问齐其。齐其说不到两年。“那以前你们住哪?”齐其说:“离这不远,早拆了。”“你们在那住了多久?”“十几年。”
如果我没有猜错,我应该找到原因了。
“齐其,你不想以前的老房子吗?”
齐其莫名其妙:“那房子破死了,有什么好想的。”
我说:“你想想住在老房子的那些年,还有住在里面的人。”
她像是明白了,眼里泛起泪光。我拍拍她的肩膀:“你们可能走岔了。她很可能一直在老房子那里。”
我让齐其见到她母亲就给我打电话。
我希望齐其能如愿,那样同时也就粉碎了老太太的鬼话。——我和齐其一样是思念成梦才见到离开的亲人,绝不是什么超能力。
我等了两个星期。齐其比我更失望。
她说:“你还有别的法子吗?”我表示我没有。也许只有时间能慢慢叫她忘了她母亲,那时她就不会痛苦。但这话我没说,说不出口。
齐其看着我:“你肯定有法子。”那祈求的目光像极了小动物的,无助又无辜。
我叹了一口气:“跟我说说你家的老房子,能记得的都说,包括锅碗瓢盆的样子。”
我知道我已相信了老太太所说,我将走老太太预料中的那条路。
五
梦里我陪母亲在小饭店各吃了一碗稀饭。母亲吃得很少,但精神还好。她告诉我她打麻将输了60块,我认为正常。母亲笑了。饭钱五块,我付了五个硬币。我才明白清明时烧的纸钱纯属无用。
另一个梦。拥挤逼仄的棚户区,我几乎侧身而行。脚下坑洼不平,我似是无目的地反反复复转悠,但一定找着什么。我推开窄巷中一扇低矮的木门。幽暗的小院面积不会比一张方桌大多少。一位妇人背对我坐在一张小凳子上。木门的咿呀声让妇人回过头来。
我看见齐其的母亲。她在哭。
我们都惊诧地看着对方,很明显她更惊诧。她用发抖的声音问:“你是谁?”
我依旧站在门口:“我是齐其的同学。她在找你,我帮她找你。”
她看上去更加惊诧:“她找我?我一天到晚在家,她要找我?我等她多少天了,她也不回来,别人也不回来。他们都去哪儿了?他们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不知怎么说。我觉得很累很累,刚才转悠的时间太长了。我说:“明天,明天我再来。”
齐其的母亲着急:“你告诉我啊。”她来拉我,碰到我手的刹那,她尖叫一声缩回了手。
我醒了。
我找到了。醒后的第一念头就是这个。我没有急着给齐其打电话,我要好好想想这个梦。
我是怎么找到的?是按齐其所说,在已不存在的一个地方找到的。那齐其的母亲呢?她是存在还是不存在?我从未怀疑过母亲在那边的存在,对于齐其的母亲我怎么会有此想法?齐其想找她母亲,她母亲却说在找齐其,她们心思相同却不能相通,这是为什么?究竟岔在哪里?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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