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郑云柏跟我说了我离开南京之后的事,日本人把他扣留在工厂内,工厂的机器运转了三天就罢工了,这是因为昆德博士和工人们在第三天晚上偷偷将机器的主要零部件拆下藏了起来,这也是郑云柏去找昆德博士时,他们商量好的。而之后掩护他从工厂逃出的,除了昆德博士还有一个名叫辛德贝格的丹麦人,昆德博士和他在水泥厂设立了一个难民营,收留了上万难民,除了要保住水泥厂,他们还要保护那些难民。
到达广州后,郑云柏决定在这里稍作停留。
郑家在广州有一家纺织厂,郑云柏要去工厂看一看,最重要的是,他想在这里等一等小五。
三天后,没有小五的任何消息,郑云柏决定回澳门。
1938年元月20日,我同郑云柏到了澳门,回到了他在这里的家。
与南京的情景相比,这里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街道、宅居、城垣,与南京和济南都有很大不相同。
这里是东方和西方文化并存的地方,西式建筑随处可见,东方气息也随处可闻。虽正值冬季,这里却不似南京和济南那般寒冷,满眼绿树繁花。
郑云柏的家在一条幽静的街道上,他告诉我这里属于澳门半岛,高大的院墙和院门矗立在街道的拐角处。
郑云柏按响了门铃。门上的小窗打开,里面探出一个脑袋。
“老胡,是我,把门打开吧。”郑云柏对里面的人说。
那个探出的脑袋显然没有反应过来,盯着郑云柏看了几秒钟后,激动地叫道:“少爷!您回来了!”
门开了,里面的人走出来,“少爷,您终于回来了啊!”
“老胡,家里人都在吗?”郑云柏问。
“在!在!都在!”那人依然很激动,“少爷,一家人天天盼着您啊!”
“我这不是回来了么。”郑云柏笑笑。
“是!是!看我光顾着高兴了,少爷,这位是?”叫老胡的人疑惑地看着我。
“这是宋小姐,从南京来,老胡,你进去通报下,说我回来了。”
“是!少爷!”老胡乐呵呵地小跑着进去了。
“这是家里的门房老胡。”看着老胡的背影,郑云柏跟我说。
郑家的院子就像一个很大的花园,虽是冬季,但却是绿树花香,静谧芬芳。沿着长长的水泥路往里走,树荫掩映下,一幢3层的西式洋房静静立在哪儿,温馨典雅。
因为老胡先去通报的原故,里面匆匆走出几个人,最前面的正是梁伯。
“少爷!”看到郑云柏,梁伯大步走过来,握住他的手,“家里派人去打听你们的消息,可一直没音讯,您总算回来了!”
“在南京发生了一些事,家里还好吧?”郑云柏问。
“一切都好,就是担心少爷。”梁伯答着,这才注视到站在郑云柏身后的我,“顾太太?”
“梁伯,您好。”我笑着冲梁伯打招呼。
“顾太太,您?”对于我的到来,梁伯很吃惊。
“我们在南京遇到了宋小姐,以后,不要再叫顾太太了。”郑云柏冲梁伯交代。
“哦?????好的,少爷,怎么只有你和宋小姐,其他人呢?”梁伯虽然答应着,但显然还没有想明白。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进去再说。”郑云柏说道。
“对!对!进去再说!”梁伯身后的人不等交代就已经过来提起我和郑云柏的行李箱,看样子他们应该是郑家的仆人。
洋房的入门处,有一对大理石廊柱,光滑透明。进门后通过一个玄关是第二扇门,进去后就是大厅,厅内很宽敞,地面铺设了大理石,顶部更是以大理石砌出穹窿,中间则以柚木拼成花纹,就连楼梯的石级、扶手与栏杆都是大理石的,厅内的家私摆设以西洋式为主。
这和我曾经生活的顾宅完全是两种模样。
“文清,这就是我的家,我让人给你准备房间。”见我环顾大厅,郑云柏站在我身后轻声说。
“吴妈,收拾一间二楼朝南的卧房,宋小姐以后住在这里。”我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郑云柏就吩咐起仆人。
“是,少爷。”一个看上去跟何妈年纪相仿的女仆一边应承着,一边招呼一个稍年轻些的女仆跟她一起上楼。
“那个是吴妈,在我们家很多年了,跟着她的是老胡的媳妇,大家都叫她胡嫂,以后她们会照顾你的生活起居,你需要什么尽管告诉她们就是。”郑云柏跟我介绍着。
“我不需要什么的,我可以照顾自己。”我要表达的是:我不想、也不可能就此心安理得地住下,并且让一众人伺候着,即使在此落脚,我也要做点什么才行。
见我说得如此认真,郑云柏笑了。
“少爷,先让宋小姐坐下再说吧。”梁伯在一旁提醒,话音刚落,只听楼梯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敬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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