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角度恰好能细细的打量他,离得近,细节也看得无比清楚。脸是阴柔的美人尖,可因着边沿像是刀剑削出来的,所以凭空多了几分阳刚之气;眉毛说不上是什么形状,算不得剑眉,眉峰却也高的很,将额头与脸划为两半,显得鼻子愈发英挺了。
睡着的少年睫毛纤长,但并不卷翘,服服帖帖地挨着下眼睑,在烛光下映出一片阴影。
她一直看,熬到夜半时分才迷迷糊糊地眯了一小会,赶在早晨起来时已经不见了无殇的影子。她想站起身子,又因为脚被压麻倒了回去,身上掉下来了一件衣服。
是无殇昨日穿的大红色外衫。
榻上还搁着两件衣裳,一件是女人穿的,好似寻常人家的姑娘出嫁时穿的衣裳。另外一件是他昨晚上穿的青衫,折在原先的位置上。两件衣服隔得极其远。红的在最边角,青的却在榻中。仿佛生怕那身喜服沾染了青衫。
沉绿本该生气的,但不知为何,她却莫名觉得欣喜。
就该是如此。是那个女子喜欢的,其他的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有人敲门。伴着小姑娘脆生生的招呼:“帝妃。”
沉绿没敢应声,那个小姑娘却直接迎了进来。
“帝妃,您的衣裳……”
沉绿才想的起来看自己的衣着。破破烂烂,不该遮的地方遮不住,该遮的地方也遮不住。她红着脸匆忙套上榻上的衣裳。
那个姑娘又凑过来替她弄头发,沉绿忙着闪开:“哪里就这样矫情了?”
她自顾自坐在铜镜前。满头的乌发早已经长到了腰际,她笨手笨脚地扎一个马尾又楞了半晌,最后还是无可奈何的叫了丫鬟:“还是你帮我吧。”
那姑娘似乎是时常帮人挽发,不出半柱香的功夫就弄好了。铜镜下的木质盒子里藏了不少首饰,她从里面挑出一支最扎眼的石榴石镀金步摇插进发髻里;不多时,她又挑挑捡捡在沉绿头上插了不少发饰。
她没素着脸蛋,那姑娘是费了一番心思替她上妆的。
眉毛长长地拉开,眼看要飞入发髻;眉心不知是用了什么,点出一支红的艳丽的梅,中间还见了星星点点黄色的蕊。唇色由外围的粉过度到唇心的艳红。
铜镜里是万里挑一的美人儿。
“这发髻叫什么?”
“双刀髻。”
“当真好看。”
即使心知这不是从前的年代,沉绿也莫名想起了司马光的词。
“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青烟翠雾罩轻盈,飞絮游丝无定。”她念出了声,听见身旁伺候的姑娘笑着赞她。
“帝妃好文采。从前也有个姑娘陪着帝君呢。”
“帝妃长得真像从前帝君领回来的那人,只是可惜了那个女子,早早的就去了。”
沉绿心里一动,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泛滥起来。
“绿绿疼不疼?我替你敷药。”
“绿绿莫要难过,我必定会当上帝君,长长久久地活下去陪着你。”
“绿绿莫哭,本宫在这里呢。”
……
明明是许多零碎的画面,她却感动起来。
沉绿揉揉额头问她:“那姑娘叫什么?”
“不知,那女子从不在外人跟前说话。”
沉绿没再多问,任凭那个姑娘带着她去寻自己的夫君。
封妃仪式说不上盛大,甚至都算不得个仪式。
她只是同他站在望峰台上听他昭告天下:“帝妃沉绿,以国封号。”
“殇。”
末了便是听台下的臣子齐声唤他们。“帝君临天下,妃母仪天下!”
站在高处这声音听到耳朵里尤其响亮,沉绿笑着扯住他的袖子陪他信步到寝宫。想起来侍女说的话,再加上脑海里不时浮出来的零碎画面让沉绿越发好奇。像是为了求证自己的记忆和莫名情感真的确有其事,她忍不住想要问他。
“我听闻,从前你也捡到过一个女子。”
无殇好像吃了一惊,可也不过是一瞬间,他又恢复了原先的神色。“嗯。”
“我还听闻。”
“那个女子同我十分相像。”
无殇笑了笑,安慰似的握紧了沉绿的手:“去了的人惦念着就好,别时时刻刻挂在心里头。”
沉绿抽回手:“不,你该记得。这世上最最不能忘了她的人,就是你。”她低下头,从颈项上拽下一根红绳儿。红绳上穿了一块上好的玉,是恨不得滴出水的翠色。
“你可认得这个?”她把玉递给无殇。
无殇脸上的惊讶之色清晰可见。他把玉翻到背面轻声念玉上刻得清晰的字。
“吾妻绿绿,永结同心,万世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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