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楚天连着好些天不见人影,每日里端上来的饭菜不见半点油星子,别说海鲜之类的菜肴,连普通肉类都不见。
梅园本就远离主宅,寂冷萧瑟,这会儿更是如空中楼阁,在富贵乡里飘荡浮动着,繁华就在眼前,倏忽间又远了,炎炎夏日,别处六月榴火,独梅园日光稀薄,月色冰寒。偶而一阵风吹过,并拢的院门哐当一声,像是被尖刀撕了口子敞开,四面都是风,冷嗖嗖直往身上扑。
夏雪柳一日比一日急躁,这日见早膳端上来的粥黑糊糊的像是洗锅水煮出来的,忍不住了,拿勺子搅了两下粥,颤声道:“姐姐,将军一点音讯没有,会不会是被……害死了。”
死人堆里活下来的,祁楚天没那么容易被曹氏弄死,况且他眼下怎么说也是朝廷命官,曹氏没那个胆。
不过,一点音讯也没传回来真是怪事。
那粥看着恶心,入喉也不好受,加了黄莲似,咽下去苦得五脏六腑打结。
谢芳初喝了几口,按捺不住哇地一声吐了起来。
“姐姐你怎么啦?要不要请大夫来看看?”夏雪柳惊得尖声叫。
谢芳初本要摆手,听得大夫两字,心念一动,有了主意,不压下喉头恶心了,吐得更欢实,直吐得额头濡濡汗湿方停了下来,虚虚搭住夏雪柳肩膀,有气无力道:“请什么大夫,前几日才让裴太医把过脉,说我身体好着呢,扶我进去躺会就好了。”
这一躺无声无息到未时,醒来后,看了一眼膳食,接着又吐,只不过这回是袖子半遮面,自个儿探手入喉催吐,无人觉察。
将将吐了一刻钟,停下时,脸色蜡黄,随时要蹬腿了般,连走路都没力气了,夏雪柳一个人都挽不动,又唤了雅绿帮忙,一人一边手臂,半抬半扶着方弄上床。
秦嬷嬷见她如此这般,没了主意,等不得入夜了,慌慌张张跑上房向曹氏禀报。
“奴婢看着,怕是有喜了,数数日子,她跟公子相识一个月多了十几日,若是害喜,这时恰好有反应。”
“你不是说不见那什么吗?”曹氏怒道,描得精致的一双眉拧成细结。
“在府里那两日没,可……可之前……进府前两个人时常见面的。”秦嬷嬷呐呐。
真要害喜了因侍候不周出了事,别说祁楚天不罢休,祁进坤那头也不好忽悠。
曹氏牙齿快咬崩了,犹豫了些时,命请大夫。
虽不知是男是女,投胎在一个身份不贵重的女人肚子里,到底是祁家的长孙。
“奴婢听她姐妹俩话里说起,似乎之前请过太医院的一个喊裴太医的把过脉。”秦嬷嬷怕曹氏请来庸医,出什么事后来自己得担干系,忙推荐谢芳初相熟的大夫。
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请什么太医,曹氏着恼,脸上阴郁些时,恨恨道:“命人去请裴太医来给她把脉。”
白色的轻纱罗帐低低垂下,水雾一般围绕着床沿展开,淡粉色五瓣梅花淡雅清新,簇簇翩飞,裴远声搭了右手,又让换左手,沉吟些时,道:“撩起帐子,我要看看病人舌苔颜色。”
“不是害喜吗?”秦嬷嬷有些惊怕,裴远声眸色平静无波,看不出什么,无奈依言撩起纱帐拉过搭钩勾住。
房间里光线不明,蓝缎被子高高捂住脖子,谢芳初脸庞苍白,没有梳髻,乌发披散在枕头上,弱不胜情。
裴远声心口咚地蹦跳了一下,认真看了看舌苔,又道:“请祁将军过来,我有话跟他说。”
“将军不在府里。”秦嬷嬷为难。
“那请你们老爷太太来。”裴远声道,神色凝重。
不过吃了几日素,难道害喜了孩子又已出事?秦嬷嬷有些慌,不敢让雅绿和冰蓝去请,自己亲自前往请曹氏。
他在不动声色帮自己调走人,他真的肯帮自己。
走了秦嬷嬷,床前还有三人,谢芳初瞥了雅绿和冰蓝一眼,有气无力道:“你们下去吧,有什么病将军回来我自跟他说。”
雅绿和冰蓝见秦嬷嬷着忙已自慌了,听得能撇清,忙不迭就退了下去。
夏雪柳年轻沉不住气,谢芳初也没想让她听着,示意她到门外守着。
“德佑二年我娘被诬毒杀我父亲爱妾,是谢大人查明案情为她申冤的。”裴远声看夏雪柳走远了,压低嗓子,短促地道:“那日药店门前见了你,我有些犹疑,醉仙楼再次见面,我便认出你来,放心,我不会说出去,你想我帮忙做什么尽管说。”
原来是父亲早年结下的善缘,难怪,谢芳初眼眶一红,时间紧迫,来不及叙旧,道:“我爹是被冤枉的,我要扳倒曹侯祁三家为我爹报仇,得依仗祁楚天之力……”
裴远声一直关注着的谢芳初,连带着祁楚天的动向也知道,当即将所知告诉谢芳初,又道:“这三家人都是心狠手辣之辈,你这么做很危险,不若趁祁楚天不在,曹氏不喜欢你,借机离开祁府,报仇一事另想办法。”
如果不是那日阴差阳错被祁楚天得了身子,她也不想用这种自甘坠落以身饲虎的方法寻觅报仇之机,谢芳初手指轻搓着蓝缎被子上的竹节纹绣,有些茫然地看着虚空处。
眼前女子浓黑纤长的睫毛罩着乌润润一双眼珠子,幽怨百折千迴,没有如泣如诉,没有悲凉的控诉,鸦静无声,唯其如此,惨切更如回fēng_liú月绵绵不绝,裴远声想起那一年第一次见谢芳初时的情形,黯然伤神。
当年他母亲冤屈得雪后,带着他上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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