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没想到,那日阿先送我出征,竟成永别。”曹二公子以平辈之礼相待任先的牌位,半鞠躬之后将三根清香插于案前香炉之内,“他实在是忧虑过甚,我未曾怪责过他。”
“你知道什么?”我站在一旁,半试探性地问他。难道曹丕早就看出任先暗中恋着甄氏?
曹丕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莫名说起了当年的事:“我当年想了很久始终不明白阿先从小同我们一起长大,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闹别扭,渐行渐远,不帮着劝和也就罢,我几次三番托他表明心迹,他都不帮着转达,还匆匆地迫你离开,后来晓得原来是因为他私下恋着那人,倒也不奇怪了。”
我一时愣了,一直以为是任先知道我不愿再呆在邺城,为我考虑,才会让我去南郡寻找亲属的,没想到竟是因为他也恋着甄氏。同任先的十年的姐弟情谊比不上对别人的惊鸿一瞥,想想其实心里是有些难过的。
唉,算了,如今阿先人都不在了,提这些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只记住去世的人的好吧。
也正是因为他告诉我身世,我才能知道郭昱的存在,也算是在南郡过了几年清净安宁有“亲姐姐”的日子。
“你早就知道了?”我一时间没想明白曹丕的思维模式。
“纵然心里埋怨过他竟然为了别人让你离开邺城,可任先到底是你视之为亲弟弟的人,我终究不能去怪他。至于其他,也不算什么大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天下肖想她的男子多了去了。没曾想阿先却不放过自己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当初好好对他发作一通,让他心里好受些。”
我大概能理解任先,但凡有些了解曹丕的人都知道,他这人向来“恩怨分明”,但凡是别人有些许对不住他的地方,他心里大约能记恨上一辈子的。比如有段时间曹操对继子何晏甚好,甚至几乎盖过了正经的曹家公子,曹丕对何晏一不满就不满了十多年,一见他就必定要冷嘲热讽上几句“假子”。
任先大概正是因为了解曹丕的这种性格,所以曹丕越是不怪他,任先就越是惊惧不安,只好醉酒度日,借此逃避,没想到终有一日,酒后失足,出了事端。
唉,其实大概曹丕是真的不怪他啦。这世上有一种人是很奇怪的,你喜欢我的人,说明我眼光高,我为什么要怪你?再说,很明显这是任先一个人的单恋,要是连这都记恨在心,那估计全天下没几个男人不被他记恨了。
“如今任先都不在了,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只是我阿母如今孤苦,是否能向丞相请命将任览调回邺城?”我恳切地望着他,希望他能帮这个忙。
曹丕略一皱眉,叹了口气,半问道:“你还是想离开这里?”
“你觉得我和阿姊如今还有什么地方可去?”我反问。若说有地方可去,似乎只有在曲周县的弟弟那里了。
他伸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轻轻一揽,建议道:“回到我身边,我们像以前一样。”
我刚想说些什么,却又听他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要急着回答,只要你在邺城,在我能随时看得见你的地方,终有一日你会明白......”
他大概知道我刚刚想回答什么的,所以在我回答之前先说了话。
回到当年,怎么可能呢?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有没有覆水难收这个成语?
我想,我大概是真的很爱他的。
说句矫情一点的话,即便有朝一日,全世界都背弃他,我也是愿意站在他前面为了他去背弃世界的。
可是我现在没有和他在一起的勇气。
最近有一个少年男子经常跟着曹丕进进出出,叫作周不疑,字元直,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曹丕却是很喜欢他,成日里挂在嘴边。
“元直是仓舒生前好友,颇为聪慧。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元直说起话来头头是道,竟连仲达都被他比下去了呢!”那一段时间,他逢人便如此说。
然而,不久之后,周不疑死了。是曹操派了刺客暗杀,一代枭雄,大汉丞相派刺客杀了一个十七岁的“未成年人”。这个事情似乎透着那么一丝诡异。
“我想向父亲要下元直,可父亲说,如果是仓舒倒还罢了,他不是我这样的人可以驾驭得了的。”曹丕黯然道出了原因。
一瞬间我也有些混乱了,他到底是为了周不疑的死伤心还是为了曹操的这句话而难过?
建安十四年三月
曹操率领大军回家乡谯城督造船只,训练水军,准备伺机在水上再战江东。二公子,四公子随行。
我又有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在日子。
虽然即便曹丕在邺城的时候,寻隙来任家说话什么的,我们也不过是像朋友一样谈谈如今的局势或是我安安静静地听他说曹操和卞夫人又是如何偏心子建,他和仲达季重最近有什么计划,又或者近来写了哪些诗他自己认为足以传之后世之类的琐事。
可我就是觉得不自在,这种不自在是怎么掩饰也掩饰不了的,应该是我从未真正放下。
不得不再一次承认自己的没用,我害怕有一日我会克制不住地去背弃自己在现代所有的认知,去迁就这个时代,迁就我自己的感情。
七月,天逐渐热了起来,蝉鸣声不绝于耳,烈日烘烤,似乎要将大地撕裂了一般。要不怎么说孩子是最天真无邪的呢,孟康孟武两兄弟完全不知道大人的事情,只一个劲儿的顶着满头大汗在院中疯跑。
我和郭昱分站在厅门的两侧
喜欢魏宫二三事请大家收藏:(m.iuu123.com),爱优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